[編按:以下為作者一場關於近體詩格律講座的文字稿,內容主要以近體詩的平仄、格律及拗句為主,將分12節發布,以饗讀者。]
接下來說「韻」。目前仍有殘卷可見的韻書,最早的是隋朝陸法言所編《切韻》。《切韻》全書雖已亡佚,但序言猶存。根據序言記載,《切韻》的編寫肇端於隋文帝開皇年間(581-600),當時陸法言常與來自全國各地的八位學者在家中聚會時探討古今南北的音韻問題,其討論結果由陸法言紀錄、整理,於仁壽元年(601)編成《切韻》五卷。此書在前代韻書的基礎上,以當時洛陽音為主,酌收古音及其他方音,所編的是南北一統後可以通行天下的讀書音,而非記錄當時某處的實際語音。《切韻》音系成為中古音的代表,唐代《唐韻》、宋代《廣韻》等官修韻書,都肇源自《切韻》。
《唐韻》
隋朝草創科舉考試,尤其是隋煬帝已強調以詩賦取士,有可能利用《切韻》一書,只是文獻無徵。到了唐代,科舉制度成為常規,《唐會要》卷七十六〈制科舉〉記載:「天寶十三載十月一日,(玄宗)御勤政樓,試四科舉人。其辭藻宏麗,問策外,更試詩賦各一首。」註云:「制舉試詩賦從此始。」玄宗大概並非最早以詩取士,但前代帝王對於科舉考詩大抵態度不一,直到玄宗朝才奉為定制,而天寶十三載(754)就是轉捩點。不僅如此,此項舉措大概頗具規模。孫愐在《切韻》的基礎上增修《唐韻》五卷,編成於天寶十載(751),時間恰好在三年前,似乎是配套之舉。其後規定應舉者必須創作五言排律,而使用的韻書便是《唐韻》。
《廣韻》
北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陳彭年等人奉詔將《切韻》、《唐韻》等韻書修訂擴充而成《廣韻》(「廣」即擴充意)。然而《廣韻》頒行不到30年,宋祁、鄭戩就向仁宗上書,批評《廣韻》多用舊文,「繁省失當,有誤科試」。簡而言之,《廣韻》裡平聲多達206韻,共收26194字;其中平聲便56韻,分類較細,部分韻目中的字很少,而且往往是冷僻字,較難在作詩時使用。於是仁宗命丁度等人於景祐四年(1037)編成《禮部韻略》(當時科舉考試乃是由禮部負責)。不過,這部《禮部韻略》仍為206韻,只是所收減少至9590字,以便舉子運用而已。實際上,由於《切韻》系統的韻部太細,唐人作詩已有「同用」之先例──所謂「同用」,就是使用鄰韻或借韻的別稱。
《平水韻》
到了金宣宗元光二年(宋寧宗嘉定十六年,1223),金人王文郁纂《新刊韻略》,將同用的韻部合併,稍加變通,簡化為106韻,其中平聲由56韻減至30韻,韻目去掉幾乎一半。如《廣韻》平聲有一東、二冬、三鐘,《新刊韻略》則將三鐘併入了二冬。金亡後的壬子年(元憲宗二年、南宋理宗淳祐十二年,1252),又有劉淵的《壬子新刊禮部韻略》,內容與王文郁書大致相同,唯分為107韻。到了元初,陰時夫《韻府羣玉》將王文郁韻書稱為《平水韻》,或云王文郁曾任「平水」之官,或云韻書刊印於平水(在今山西臨汾)。茲將《平水韻》中的平聲三十韻臚列如下:
上平聲:東、冬、江、支、微、魚、虞、齊、佳、灰、真、文、元、寒、刪
下平聲:先、蕭、肴、豪、歌、麻、陽、庚、青、蒸、尤、侵、覃、鹽、咸
「上平」、「下平」,所指的是卷次而非聲調:因為平聲字多,分為兩卷,故而所謂「上平」、「下平」乃是平聲上卷、平聲下卷之意。
由於整併韻部,《平水韻》大大增加了每個韻部中的用字,但依然存在問題:那就是其整併只是將《切韻》系韻書中的鄰韻機械性地合併一處,卻罔顧了語音的發展變化。因此,往往現實中同韻母的字被分開,而不同韻母的字卻同在一個韻部。舉例而言,如上平一東/二冬中很多字的韻母幾乎完全相同,卻被分入二部,上平六魚/七虞、上平十一真/十二文、下平八庚/九青/十蒸等,亦復如是。再看十三元中含根、村、翻、言、元等不同韻母的字,尤其是根、翻用於同一詩作,尤有不協韻之感。民國以後,不少人批評《平水韻》依然有分韻太細、不能呈現實際語音等問題。但無論如何,近體詩創作以《平水韻》為基礎,至今仍為多數有識之士所認同。
「近體詩格律概說」 12之9
延伸閱讀:
〈近體詩創作有什麼入門書籍?〉(12之1)
〈近體詩的體裁〉(12之2)
〈近體詩的平仄與基本句式〉(12之3)
〈關於黏對〉(12之4)
〈各種起句方式〉(12之5)
〈關於孤平〉(12之6)
〈關於下三平與下三仄〉(12之7)
〈單拗與雙拗〉(12之8)
〈《平水韻》的淵源〉(12之9)
〈近體詩的用韻〉(12之10)
〈關於可平可仄之字〉(12之11)
〈關於多音字、破讀字、變音字與合掌〉(12之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