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ɐŋ35)
粵語「ɐŋ35親腳」([被硬物]硌著腳)的「ɐŋ35」(即「肯」[hɐŋ35]去掉聲母「h」的讀法)一詞,有些粵語詞典作「哽」(如白宛如《廣州言詞典》及張勵妍、倪列懷、潘禮美等編著的《香港粵語大詞典》),有些卻作「」(如馮田獵《粵語同音字典》「
」條所引的,出版於民國22年[1933年]的李珮精編的《字解初基》、劉扳盛《廣州方話普通話詞典》等;不過,劉氏雖以「
」為字頭,卻也指出,「
」也作「哽」)。究竟哪一個才是「ɐŋ35」的本字呢?
白宛如《廣州方言詞典》「哽」條云︰「1 梗塞︰哽住喉嚨|哽親|哽心哽肺 2 硬得慌︰對鞋哽腳|哽穿襪子襪子硌破了|哽親腳 ║《集韻》梗韻於杏切︰『咽聲。』」
馮田獵《粵語同音字典》「」條云︰「石傷基底(《字解初基》)。」
「」字《康熙字典》及《漢語大字典》均未見有收錄,當係民初粵人所創之「方言字」。
至於「哽」字,筆者在此提供兩個早於北宋《集韻》(於仁宗寶元二年,公元1039年成書)的文獻作依據。唐 釋慧琳《一切經音義》卷第13頁15下「哽噎」條︰「庚猛反,又櫻猛反……或作骾,見《聲類》。下,煙結反。……《說文》︰『飯窒也。』……」又,遼朝釋行均編著,釋智光於遼聖宗統和十五年(北宋太宗至道三年,公元997年)寫序的《龍龕手鏡》‧口部‧上聲「哽」條︰「古省、烏省二反。噎也。」《一切經音義》的「櫻猛反」與《龍龕手鏡》的「烏省反」,均可證「哽」粵音可以是「ɐŋ35」。「噎」是喉部感覺到的「阻塞」,加以引伸,就可以指為其他身體部位感受到的「阻塞」。於是腳下面有「阻塞」的感覺時,我們也用「哽」來形容。
我們粵語考本字的最大作用,就在於證實我們粵語的古雅。就以「ɐŋ35」這個詞為例,若相信「」是本字的話,我們「ɐŋ35」這個詞就只有約100年的歷史,並且一定會被視為方言字,與古來中國的語言文字無關,然而,若我們知道原來「ɐŋ35」的本字是「哽」,我們就知道這個詞原來有過千年歷史,並不是現代才出現的方言詞,而動輒視粵語為南蠻語,甚至不是人話的人自然就要語塞了。(粵語詞彙研究所:窒)
乞(hɐt5)
「乞」在現代漢語共同語裏是一個不能自由運用的語素。閔龍華《現代漢語用法詞典》「乞」條︰「1 <素> 向人討、求、要︰乞求|乞食。」不過,在粵語裏,「乞」卻是可以自由運用的詞。如「你懶成咁,第日聽乞都得嘞」就是「你懶到這個模樣,將來恐怕要行乞過活了」。
《香港粵語大詞典》「乞」條︰「乞討;乞求︰冇飯食去乞囉[沒飯吃就去要飯]!|乞人幫手不如靠自己[求人幫忙不如靠自己]。」除「乞食」外,我們日常還有「乞米」、「乞飯」、「乞錢」等詞。
其實在古語裏,「乞」跟粵語一樣,是詞。甲骨文已有「乞」字,寫作「」,即「气」(今作「氣」,本義是「雲氣」[詳《說文》])字,而非「三」字。馬如森《新版殷墟甲骨文實用字典》「氣」條︰「气與三字形有別。『气』三橫之中,中間一橫短於上下之橫;『三』,三橫長短相等。……卜辭義︰1.用作求乞之乞。乞求下雨。『貞︰今日其[雨],王占曰︰疑,茲乞雨,之日允雨。三月。』(前7‧36‧2)」
先秦典籍中也有「乞」字的蹤影。《論語‧公冶長》︰「子曰︰『孰謂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原來在孔子口中,「乞」也是詞,而不是不能獨立運用的語素。(粵語詞彙研究所: 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