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海嘯將席捲全球未來管治需要什麼思維？

編按：《桃源中國》是一本公共政策建議書，目的是為中國提供有關「後經濟奇跡時代」管治策略的一些想法和建議，從科技、經濟、文化、教育、外交、政治及歷史七大領域展開詳盡及深度的理論分析。本社特轉載作者自序，以饗讀者。

解決方案（NPV模式簡介）

西方國家的「混合經濟體」分配制度早已不健全，曠日持久，變成當今民粹主義的溫床。大部分國家早已借債度日，面對這來勢洶洶的挑戰，雪上加霜，根本無力應付愈來愈嚴峻的局面。全球思想界除了拋出那舊瓶新酒但不可能持續的「全民基本收入支援」（Universal Basic Income，UBI）方案或其他微調的辦法，或訴諸一些一廂情願的道德性建議，例如加強補貼社會企業（social enterprise），早已束手無策、黔驢技窮了。

估計未來20至30年內，約本世紀中葉期間，一場經濟颱風及金融海嘯將會席捲全球，不單顛覆西方的資本主義，也連帶他們引以為傲的市場制度及自由主義，西方文明將會進入另一次黑暗時代（Woo，2018），殃及池魚，其他發展中國家亦將無一倖免。

當前國際間唯一可以力挽狂瀾的解決方案，亦是被不少國際學者認同的方案，是我所倡議的NPV模式。NPV中的 NP代表自然人（natural person），V代表票券（voucher）。模式的核心是利用自然人經營模式配上政府發行票券，在不影響現存經濟體系下，多構建一個「第二經濟體系」（Economy Ⅱ）。新體系與原有的「第一經濟體系」（Economy Ⅰ）共存並行，其核心操作概念是政府利用票券製造內需，然後再利用市場機制及其激勵作用，協助及誘使弱勢群體主動參與經濟生產。這種模式一方面製造大量就業機會，一方面發揚創業及「個人問責」的精神，糅合福利社會及市場激勵兩者的優勢，成為「第一經濟」體系的大後方及緩衝區，保證失業問題及貧富差距問題可以基本上妥善解決，更可以將人工智能對未來生產、就業及分配所產生的負面影響減至最低。

新時代「大管治哲學」

令人鼓舞的是，NPV模式的功能與貢獻遠遠超出其抵受人工智能衝擊的能力，它帶出一個「大管治哲學」的理念。什麼叫大管治哲學？核心概念是，目前不同國家的管治傾向部門化及零碎化，例如文化、經濟、教育、社會各部門都有截然不同的管治理念和機制，而彼此間的矛盾或不協調情況卻被視若無睹，例如在經濟領域大部分國家採用自發性及自律性的市場機制為主導，但在教育方面卻實行集體性的官僚控制，社會福利也如是，後果是部門各自為政，政策支離破碎。

大管治哲學的重要性體現在兩個層面，其一是利用統領性的管治模式貫通、協調及支撑不同部門，使整體施政更有效率及機動性。其二是符合人類社會最基本的特性，現代人類社會的核心特徵是個體秩序與群體秩序並存之餘，彼此之間的關係不斷演化，既有互補，也有衝突或矛盾成分。在不同社會中，這兩者之間的互動便構成其社會特色及其管治策略，例如西方資本主義社會所主張的自由、民主便與我們歷史上大農業社會所崇尚的「集體和諧主義」截然不同，中西文明的差異本質上亦反映這些基本矛盾。在西方思想史中，意識形態的衝突亦反映其對立的思想派別之間的辯爭，例如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之爭、個人主義與社群主義之爭、市場原教主義與集體主義之爭、自由主義與平等主義之爭等。

事實上，無論個體或群體，在現代這高度分工的體系中不可能獨立生存，必須互相協調及加強合作，而大管治哲學就是提供一套統一的管治哲學，和諧地處理及促進兩者之間既各自獨立但亦互相依賴的發展。

由NPV模式帶領的未來管治思維

NPV模式填補了個體管治與集體管治之間的鴻溝，NPV模式的最大優點是它幾乎可以應用於每一個獨立的管治領域。

經濟方面，此模式不單可以處理貧富差距和失業問題，更可創造人力資源及培育更多的企業家，其雙軌體制的「隔離作用」可以化解全球經濟周期動盪及全球化帶來的影響等。教育方面，真正做到人盡其才，各展所長，不必再糾纏目前「教育金字塔」所製造的大量失敗者的惡性競爭。社會方面，提升社會意識，鞏固社區及鄰里精神。文化方面，通過系統的資源投放，達至有效的文化傳承，更積極有效地推動國家文化建設。民族方面，保證少數民族可以保持合理及穩定的經濟基礎，促進民族之間的和諧。

在更高的層面，NPV模式不止化解個體與群體之間的矛盾，更能將彼此的優點同時發揮得淋漓盡致，甚至誘使更多本來已經被邊緣化的民眾投入生產，換言之，NPV模式的採用可以將全社會或全民人力資源和貢獻達至「最大化」。

NPV模式擁有凝聚群體的功能，並且保存社會本有的文化特色及動力。如果我們視文化為一個民族傳承下來的總資產，那麼NPV模式不單最大化地保存了這資產，更會在這基礎上創建更多優秀的文化資源。

對我們國家而言，上面兩個情況更有特殊及深遠的意義。文化是維繫民族的黏力，這種黏力正是過去幾千年來，我們中華民族能夠在內憂外患環境下，傲然生存及延續下去的最大力量，亦是西方列強過去百多年對我們侵略、威脅但無法動搖我們的根基或分裂我們的最重要因素。

換言之，採用NPV模式，中國可以在未來人工智能引起的經濟海嘯中「穩坐釣魚台」，成為全球經濟的中流砥柱，協助友好國家渡過時艱，達到「為萬世開太平」的儒家理想。也將徹底守護我們的民族凝聚力，做到「保我中華萬萬年」，所以引進及善用這模式，不單是我們對下一代的責任，也是我們對未來全球人類的責任。

在風未起時，我們作好準備。功在千秋，功在蒼生，是行動時候了。

破解西方思想史兩大懸念

近代西方思想史一直受兩大懸念困擾。其一是如何維持整體經濟增長與收入較平均兩者之間的平衡，原因是經濟增長與貧富差距處於對立面，要提升經濟增長整體速度，最有效的方法是利用資本主義的機制，包括市場、有限責任公司、知識產權制等，但長期操作的後果是引發愈來愈嚴重的貧富差距。這懸念是經濟學界數百年來爭議不休但一直解決不了的大課題，這課題亦是關乎人類福祉與社會前景的課題。

另外一個懸念是如何選擇或設計一個既可以達致高尚道德理想，亦可行和可持久操作的制度，這樣個人既可以擁有高度發揮潛力的機會，同時亦可以維持社會的平等與公義。西方思想史在這方面有兩個截然對立的思想陣營，一是自由主義（體現在自由民主制），而另外是社會主義（由較極端的共產主義到較溫和的社群主義等）。社會主義的陳義比自由主義高，因為它照顧到平等這一面，自由主義最難自辯的是，在其主宰下社會不平等及違反公義的情況表露無遺，但在操作及執行方面，其所採用的市場機制和資本體制顯得絕對優勝。

中國40年經濟奇跡顛覆了上述「二分法」，中國靈活地利用市場機制，全面發揮全民的生產力，但同時保留了社會主義的政府角色，使政府和諧地配合市場操作，成為另一個驅動經濟的火車頭。這設計讓全西方思想界耳目一新，中國領導人稱之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確有其道理和意義。

問題是這雙軌制可以持續多久？特別是這40年來中國的貧富差距隨着經濟高速起飛已經突顯出來，只不過因為中國特殊的社會組織、文化因素，以及經濟仍然保持高增長，所以這差距未如西方一樣轉化為有殺傷力的政治力量，但居安思危，我們必須慎重考慮。

中國奉行的社會主義理想，與中國傳統儒家的「大同」觀念（某種程度亦是墨子的理想）不謀而合，目前中國的制度糅合了現代資本主義及市場機制，取得了可觀的經濟增長，但為了處理社會主義要求較高的平等理想以及應付未來人工智能的挑戰，我們必須引入新的機制，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內容更豐富、概念更完善、操作性更強、持久力更遠，這就是本書所建議的核心機制，即NPV模式。

本書在寫作及出版過程中，不少人給予大力支持，鼓勵和協助，包括中華文化交流協會林正茂、黃國強。有關出版安排方面是香港大學王于漸，中華書局趙東曉、侯明、黎耀強。為我打字和整理的是楊子瑩，還有林夕珏、林健衛。給我實貴意見及鼓勵有鍾偉雄、葉肇夫、張崇霖、張文、代小春、蔡卓衡、胡詠欣、顏啟康、胡永匡、劉明暉、杜遜愷、胡佑妮、Jill及林法顯。我在此謹表達我深切的謝意。

原為《桃源中國：新時代治國方略建議》序言，本社獲中華書局授權轉載。

新書簡介

書名：《桃源中國：新時代治國方略建議》
作者：胡國亨
出版社：中華書局
出版日期：2022年10月

作者簡介

胡國亨先生曾任國際經濟方法學會及《經濟方法學》學術期刊創辦人、香港經濟學社創會主席、香港中國文化研究基金會創會主席、香港高智能學院創辦人及主席、香港政府金融發展局大灣區工作小組成員、香港大學出版社《二十一世紀思想與文化叢書》編輯、香港教育研究中心創辦人、《教育學人》學術期刊創辦人及總編輯、中國蘭州大學客座教授、《天天日報》主席、《公正報》創辦人及主席。現任香港大學香港經濟及商業策略研究所管理委員會主席、香港經濟研究中心董事、《經濟方法學》學術期刊編輯委員會成員、中華文化交流協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