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翔：習近平施政衝擊一國兩制

編按：2019年5月24日，支聯會舉辦中國國情系列講座，邀請中國問題評論員程翔進行主題演講，探討習近平執政對一國兩制的影響。以下為演講內容摘要：

習近平上台以來，對香港一國兩制的衝擊很嚴重。首先要看一國兩制需要具備什麼政治基礎。然後再看習近平如何破壞這些基礎。

改變外國對中國形象實施一國兩制

中國剛剛走出文化大革命這場災難。1981年中共通過〈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將文革定性為「一場為黨、國家和各族人民帶來嚴重災難的內亂」1981年中英開始為香港前途談判，距離1976年文革結束相隔僅僅五年。大家對文革猶有餘悸，要英國將香港交給中國是沒可能的事。中共為了收回香港，出盡不少方法。

中國想結束閉關鎖國的狀態。毛澤東閉關鎖國將近30年，將中國經濟拖到很弱的狀況。當時中國經濟面臨破產的邊緣。香港的GDP等於全國四分之一的GDP。

鄧小平有決心銳意改革中共

在種種歷史背景下，中國提出一國兩制方案。一國兩制要成功，有以下重要的條件。

首先，中共要有銳意改革的決心，特別在1981年的決議，全面否定文化大革命。中共肯改革，一國兩制才有希望。文化大革命結束，中國對自己政治制度的不足有充分的認識。鄧小平認為文革這場中國式悲劇，在西方不會發生。

其次，中共要對西方制度的肯定。鄧小平接見《基本法》起草委員時，提出2050年左右中國也要實行普選，可見他對普選持開放的態度。

還有，中共要對香港的肯定。鄧小平說過要在國內製造十來個香港，可見他對香港的肯定。

最後，要一個國家包容一個意識形態與政治制度都不同的資本主義制度，領導人需要很強的包容性，才有胸襟包容一國兩制。

以上的條件，若違反一個條件，一國兩制岌岌可危。

中國強大不再重視香港

習近平上台以來怎樣破壞香港一國兩制的基礎？當年中國十分貧窮，閉關鎖國。現在中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的經濟體。30年前，香港的GDP等於全國25%的GDP。今天，香港的GDP只等於全國2%的GDP。中國不再重視香港。中國傲視天下，在國際上爭取話語權。

30年前中國提出一國兩制時，蘇聯東歐集團仍健在。現在這些集團崩潰了，影響中共，導致習近平破壞一國兩制。

習近平上台後走上「非鄧化」的路線

鄧小平時期，中共無論在政治和經濟上，都有銳意改革的決心，是一國兩制令人信服的原因。然而，習近平上台後，強調「四個自信」：制度自信、理論自信、道路自信、文化自信，認為中國政治制度不必改革，與一國兩制的理念背道而馳。

我覺得習近平最核心的錯誤是改變文化大革命的定性。一國兩制的成功基礎在於否定文化大革命。鄧小平認為文革是災難。習近平上台後，2013年指出中國改革開放不能否定過去的歷史。2017年，教科書將文革的性質改為「一場艱辛的探索」，相當正面的陳述。

由於習近平改變對文革的定性，導致廢除鄧小平防止文革復辟而建立的制度，包括禁止個人崇拜、實行集體領導制，以及領導幹部職務任期制。習近平廢除任期制，不斷做下去。

由於中國忌憚蘇聯東歐崩潰教訓，對香港有高度敵意。習近平認為蘇聯東歐崩潰在於沒有進行思想控制，沒有報禁，沒有實行軍隊國家化，因此控制思想和軍隊。擔心香港成為西方渗透中國的棋子。我覺得香港很不幸，出現一個極左，又反鄧小平政策的人。

由於中國成為第二體經濟體，放棄鄧小平「韜光養晦」的政策。

中國爭取國際話語權

習近平上台後，中國的經濟變好，因此要爭奪國際話語權。世界事務要由中共設行程。中共也挑戰國際社會的共識，例如人權，中國認為人權只是吃飽穿暖。但聯合國的人權宣言不止這些低層次需要，還有公平社會、思想領域自由等精神上需要。

西方模式是政治和經濟都走市場的路，容許思想上互相競爭，各取所需。中共提出「中國模式」，政治走專制的路，經濟上走市場的路，取代英美發展模式。「中國模式」對落後國家很有吸引力，因為覺得極權，經濟上才有增長。

鄧小平提出中國要「夾着尾巴做人」，外交上不要高調。但習近平要為「全球治理貢獻中國方案」，口氣很大。中國要與美國爭一日之雄長，習近平曾向美國前總統奧巴馬提出「太平洋足夠大可以容納中美兩個大國」。這句話看起來沒有特別，實際上顯示習近平在太平洋與美國爭話語權。

由於中國財雄勢大，對國際社會的承諾視如無物。

最近中美貿易戰，中方認為美國欺壓中國。但我認為中國違反世貿的承諾12年，引起美國不滿。在世貿的承諾裏，資訊工業要開放，但中國的統治建基於資訊的封鎖，開放資訊等於要了共產黨的命。資訊工業不開放，銀行不開放，教育不開放，但國企補貼一定不會放棄，因為國企是中共的命根，沒有國企，共產黨沒有執政基礎。中美貿易談判正是討論剛才我指出的問題，究竟是別人打壓你，還是你自己做事令人反感呢？

習近平曾經向奧巴馬說過一定不會在南海非軍事化。但承諾後，位於南海的中國島礁填成大島，並建軍事基地。

另外，1984年中英簽訂《中英聯合聲明》時，當時中國為了向國際昭示會遵守承諾，將這份國際協議拿去聯合國登記。但最近中國又指出《中英聯合聲明》失效。

中國提出一帶一路，把手伸向全世界。當初大家都不認同，但最近中共宣布開拓「北冰洋絲路」，歷史上中國的絲路何時走到北冰洋去？「北冰洋絲路」引起俄羅斯深感不滿，大家開始知道中國的野心。

香港在回歸前，無論在制度、意識形態上都是西方體系的一部分。回歸後，香港不可避免地納入中國的體系。本來中國與西方的關係不太緊張時，香港還有空間可以活動，如果中共與西方交惡，香港會受很大壓力。

2004年後中共收緊香港管治

在習近平上任前，中共開始修改香港一國兩制。

鄧小平講過「愛國者治港」，但在他眼中，只要尊重中華民族，贊成中國收回香港，就是愛國。鄧小平更指出即使你信資本主義、罵共產黨也是愛國，定義較為寬鬆。2004年50萬人示威後，中共修改愛國的定義，提出愛國必須愛黨，必須支持社會主義。中共將合資格治港的人縮減至左派和建制派。在中共眼中民主派全部都不愛國。

中共通過人大釋法，改變《基本法》對普選的定義、辦法、進程。中共更提出第二支管治隊伍治港。

一國兩制白皮書如同廢除《基本法》

習近平上台後，進一步衝擊一國兩制。2014年推出一國兩制白皮書，根本性地改變《基本法》。白皮書中國憲法適用於香港，完全與《基本法》立法原意相反。《基本法》規定除了國防、外交，在內政裏香港有全面管治權。但白皮書指出中央對香港有全面管治權，高度自治在哪裏？白皮書公然刪掉《中英聯合聲明》和《基本法》關於香港享有高度自治的行政權的提法。人大8.31決議提出普選的定義，結果香港發生雨傘運動。

習近平任內，香港出現很多不開心的事：兩制漸趨一國化、意識形態大陸化、西環治港常態化、治港班子左派化。

習近平加快香港與內地一體化，在經濟領域上，提出大灣區建設，表面上互惠互利，實際上令香港承擔很多大白象工程，例如車流甚少的港珠澳大橋、花900億建26公里的高鐵。高鐵爆發了香港人本土意識，中共為了一體化，無視反對聲音。我認為中共建高鐵是政治目的，不是經濟效益。2018年中共希望將高鐵連去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