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全球聚焦於美國總統特朗普與中國在貿易關稅和技術禁運上的角力之時,俄烏戰爭的新動向也吸引着地緣政治觀察者的目光。
位於頓涅茨克州的Pokrovsk(紅軍城)已成為俄在烏持續進行的「特別軍事行動」中的兵家必爭之地。該城坐落於主要補給公路線與重要鐵路線的交匯處,是烏軍保衛頓涅茨克中西部地區的關鍵後勤樞紐。如果控制該地,俄軍將能扼住通往烏軍更深層防線的咽喉,切斷其補給線,並包圍烏軍的有生力量。
自2022年2月俄烏開戰以來,外界一直很難獲取準確戰況,但現有情報已足以讓世界意識到:當前局勢下,紅軍城很可能成為俄羅斯的關鍵突破口──儘管這只有戰術上的意義,卻是莫斯科自2024年初以來最持久的有利態勢。一旦成功,該鎮可能變成烏軍「堡壘帶」的崩潰點。
而這場戰役的真正重要之處,在於其大國博弈之蘊含。

特朗普未能結束俄烏戰爭 轉與中國打好關係
特朗普因未能迅速推動俄烏停火而感到挫敗,他之前稱自己有能力且必將促成停火。面對看似身段柔軟、實則堅持「要解決戰爭之根源問題」的普京,以及倚仗歐洲支持、拒絕割地求和的澤連斯基,特朗普左支右絀、頗有意興闌珊之慨,甚至稱「那就讓他們打出個結果再說吧」。
將此置於美俄中之間的大國關係中,會發現當前局勢與50年代初的韓戰頗有相似之處。區別在於:當年蘇聯資助中國而不親自下場,中國則與美國領導的聯合國軍刀兵相見;而如今是中國抽身在旁但與俄羅斯保持友好關係,後者則在烏克蘭土地上實際上是與美國領導的北約鏖戰。
確實,俄軍在紅軍城的勢如破竹,發生在中美元首於韓國釜山會晤並達成協議、將經濟戰推遲一年之際。這場會晤標誌着現任超級大國與其正在崛起的競爭對手之關係的一個轉折點,其重要意義在於:中國崛起至與美國平起平坐的位置──這已經一目了然。
美國作出的三大讓步印證了這一判斷:降低與芬太尼相關關稅並延長現行「對等」關稅的豁免期、暫停對中國船隻徵收港口費並推遲實施美國對中國公司的技術出口管制新規。與此同時,特朗普得以宣布自己獲勝,宣稱美國農民和企業將因此獲益,因為中方同意重啟採購美國大豆並暫緩實施新近頒布的稀土出口管制規定。
《紐約時報》的一篇專欄評論於峰會次日指出:「昨日中方在結束與特朗普總統的釜山會晤時,展現出勝券在握的從容自信。」該專欄還補充道:「中方似乎看穿了特朗普的底牌:他要的只是一份能向美國國內吹噓勝利的協議。」
特朗普則是滿心歡喜地離開峰會,稱他與中方的「G2峰會」是「一次偉大的會晤」。其戰爭部長Pete Hegseth在X上為其老闆的言論點讚:「正如特朗普總統所言,這場歷史性的『G2峰會』為中美兩國的永久和平與成功奠定了基調。」

特朗普採緩和戰略 中國已與美平起平坐
這是不是聽着耳熟?沒錯兒,像是冷戰期間由已故美國國家安全顧問兼國務卿基辛格主導的尼克森式對俄緩和(détente)戰略。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中國已與北越並肩作戰對抗美國(只差名義上出兵),而蘇聯站在背後提供支持(儘管當時中蘇關係已走向破裂)。
於是,緩和戰略應運而生:據此,美國在從越南撤軍罷戰、休養生息並巧妙離間中蘇;在保持整體對抗態勢的同時,降低了美蘇雙邊關係的緊張程度。
據歷史學家Niall Ferguson所言,這一策略奏效了。Ferguson是「中美國(G2)」概念的提出者之一,也是基辛格欽點的傳記作者。他盛讚尼克森與基辛格的「緩和」政策,認為它幫助深陷越戰心理陰影的美國重整旗鼓,最終在不到20年的時間裏瓦解蘇聯、贏得冷戰。
然而,不論將釜山峰會與俄國在紅軍城的進展看作特朗普式G2、還是新時代的「緩和」戰略,如今北京所處的是尼克森時代美國的位置:中國與華盛頓平等博弈,而俄羅斯站在中國一邊並(在Ferguson看來)在烏克蘭為其打一場代理人戰爭。
這當然不是說中俄已結軸心之盟、俄羅斯充當了中國的代理人。考慮到俄羅斯對其歐洲身份認同的執念及其以東正教名義秉持的基督教血統,這種說法完全不靠譜。
只是,在地緣政治局勢變動不居的晦暗之中,中國翻盤上位的趨勢已無懸念。
英文原文刊於《南華早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中文譯本。
作者簡介:
蘇魯閩,北京大學歷史學、國際政治學學士,牛津大學國際關係碩士,地緣政治研究智庫創辦人,曾任投資銀行和企業高管20餘年,曾任香港城市大學翻譯及語言學系顧問委員會外部成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