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活字版到萬維網：時間長河裏的記憶

人類的文明當然是從物質文明開始的，這就是人類有意識地栽培植物和馴養動物，作為人類的食物，採集和打獵不算。人類的精神文明的開始，可以說是留在岩石上的繪畫，但我認為更容易區分的始點是有意識地用一種既定的符號把思想留在時間的長河裏，這就是文字。最早的文字應該是六千年多前出現在美索不達米亞的象形文字；稍後又出現了更易於書寫的楔形文字，就是由刻在軟泥版上的楔形筆劃構成的文字。楔形文字有不少種；學者們已經破解了幾種說不同語言的人在不同時期留下的楔形文字。第二早出現的是埃及的象形文字，大約在5200年前。埃及象形文字可能受到美索不達米亞文字的啟發，有以圖畫形成的字，也有一部分由表音字母形成的字。因為地理環境不同，古埃及人不是在泥版上刻字，而是寫在木頭或是紙草上。這些文字到了19世紀才被破譯：西方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就有興趣也有辦法找到一些古代的文字，經過科學排比等方法把它們破譯出來。

 

 

在美索不達米亞文明出現約2500年之後，埃及文字出現近2000年之後，現代漢字之所本——甲骨文——也出現了。甲骨文不需要學者太大的努力就可以辨認出來，因為從甲骨文開始，漢字實際上是一脈相承的。這與埃及文字的發展歷史與變化很不同：埃及最早發明的是象形文字（hieroglyphics）；之後用由象形文字簡化而成的通俗（demotic）字母；希臘人統治埃及（從亞歷山大公元前4世紀征服埃及開始）時期又加多了一種源自希臘字母的考普特（Coptic）字母，與之前的通俗字母並用過很長一段時間；7世紀以後，埃及人逐漸改說阿拉伯語和使用阿拉伯文，即使考普特基督教徒和猶太人日常也說阿拉伯語，還有人用考普特字母或是希伯來字母拼寫阿拉伯語。

 

西亞一帶是人類文明最早出現的地方，無論是農作物的種植、動物的馴化還是文字的發明，都比世界其他地方要早。中國在歐亞大陸的東端。太平洋及大西洋對於古人來說，根本無法跨越，所以人類思想與意識的交流直到500年前幾乎全部在歐亞大路上展開；歐亞大陸各地的一些器物、農作物、思想、概念可能都是從西亞散播開來的。關於文字的創造，究竟是西亞人發明了文字兩千多年之後，我們的祖先又獨立發明了文字，還是在得知別人有文字之後，根據自己的語言創造了一套新符號，現在沒有辦法考證。

 

河南商丘出土了很多寫在甲和骨上面的文字。甲骨文出現的大約同時，在地中海東岸，今天敘利亞、黎巴嫩一帶出現了另一種文字標記，就是腓尼基字母。這裏古代是腓尼基人的活動區域，腓尼基語屬於閃米特語族，跟阿拉伯語和希伯來語近似，容易使用字母拼寫。腓尼基字母出現後，書寫文字就變得簡單了，而學習文字的機會也就多了。但是中國在東亞，和西亞有喜馬拉雅山和帕米爾高原的阻隔，而且漢語是單音，又有不同的音調，所以不容易使用字母，儘管知道別人有字母，仍然不便使用。

 

 

文字總要寫在某種材料上，比如泥塊或石頭。但是要書寫大量文字的話，必須要有可以大量書寫的材料，埃及人很早就用蘆葦造成紙草用來書寫。因為尼羅河兩岸是乾燥的沙漠，所以古代的紙草很容易保存下來，博物館裡現在有不少。泥版也容易保存，石頭更容易保存。1798年，拿破崙率軍進攻埃及，這是十字軍之後西方人再度攻入埃及。這次出兵的重要結果發生在人類文明史上，而不是軍事史上，因為他回程時在地中海被英國納爾遜率領的艦隊擊敗，所以法國沒有取得對埃及的真正支配權。但是法國軍隊在尼羅河三角洲的一個小村莊裏發現了一塊石碑，上面刻着三種不同的文字，一是古希臘文，二是古埃及末期的通俗文字，另一種是沒有人認識的但是埃及各地石碑上都有的古代象形文字。一位法國軍官花了二十多年時間把這塊石頭上的古埃及文字破譯了出來。我們今天能夠了解古埃及的歷史，尤其是斷代史，就是得益於那位法國軍官。

 

二次大戰之後在今天以色列的死海附近發現了許多手寫古卷；這是現存最早的猶太經文，大概寫於公元1世紀左右。而經文所用的希伯來文字大約4000多年前就已經出現，比甲骨文要早。

 

20世紀初，有瑞典學者在內蒙距甘肅很近的居延海（過去是一個湖）發現了許多枚漢簡，這些不用破譯，因為漢字基本沒有什麼改變；從居延漢簡我們可以了解到漢朝​​時這個地區的生活方式、生態環境以及商業貿易等情況。

 

 

絲綢是中國人發明的。古代中國就有人把文字寫在絲帛上，後人稱為帛簡。公元以後，西域人也用絲帛寫字；在新疆各地發現的許多摩尼教經文就是以古敘利亞字母寫在絲帛上。當然一些景教的文書也是以絲帛的形式流傳至今。

 

我們祖先幾千年前先發明了一種製作工序很複雜的材料叫做絲，後來把這套製絲的工藝加以簡化用於別的纖維便成了造紙。從考古證據看來，5000年前就有絲，紙最早是2100年前西漢時期才有。從漢字結構上其實也可以看出來，「紙」字是「絲」字邊，因此必然是先有絲，後來才有紙。否則，「絲」字應該是「紙」字邊。

 

紙上寫字很容易，成本也低。但是一次只能寫一張。如果可以只刻一次板，重複印出來許多張，這就是印刷術。刻板印刷術大概是唐朝初年開始的，把要印的文字和圖像，倒過來刻，之後抹上墨，把紙放在上面印出來。特別是印佛經和佛像，這個方法很普遍；現存最早的印刷刻板是武瞾時期的大藏經刻板。

 

唐朝將近300年，在安史之亂以前的150年中，社會總體是繁榮安定的。盛唐時期的領土最西達到今天烏茲別克斯坦，在今天新疆庫車派有駐軍並且有行政權。在政治上，唐代的科舉制度逐漸完善。在思想上，儒、道、佛三者開始融合，成為主導中國人生死觀和社會發展的主要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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