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本文另一作者朱悅為香港科技大學中藥研究中心研究員
有一位醫者,一生亦官亦醫,留下了一本8萬字的書,字字珠璣,無數晚生後學頂禮膜拜,常將其全文背誦作為必修的功課。書中260首方劑,張張拱璧,被尊稱為「經方」。這位醫者,便是被尊為「醫聖」的張仲景(圖一),這本書,便是被譽為「方書之祖」的《傷寒雜病論》。
「辯證論治」為後世醫家提供臨床診療的範式
中醫典籍,汗牛充棟。唯有兩本書,享受著被「肢解」的禮遇。一是《黃帝內經》,分為〈素問〉與〈靈樞〉。二是《傷寒雜病論》,分為〈傷寒論〉與〈金匱要略〉。其尊貴的地位,可見一斑。不過,這裡的「傷寒」不是指西醫感染傷寒桿菌後所得的「傷寒症」,而是指中醫所說的「寒邪」侵犯人體後所導致的「外感熱病」。通俗說來,便是「受涼」後出現「發熱」等症狀的疾病。張仲景在《傷寒論》中系統地討論了「寒邪」侵入人體後的傳變過程與治療方法。與之相對,不是因為感受寒邪而患生的「內傷雜病」,就全部歸類到〈金匱要略〉加以討論。一冊在胸,則天下之病盡在掌握。《黃帝內經》奠定了中醫學的理論基礎,確立了診治的基本原則。《傷寒雜病論》則具體地展示了如何望聞問切,四診合參,遣藥組方,將中醫學「辯證論治」的個性化診療特色展現得淋漓盡致,為後世醫家提供了臨床診療的範式,無怪乎奉為經典圭臬!
可是,《傷寒雜病論》的誕生背後,又有着多少的蒼涼!張仲景生於東漢末年,戰亂頻繁,瘟疫流行,很多人喪生,尤以死於傷寒病的人最多。張仲景的家族,原有200多人,在短短的10年的裏,就死了三分之二,其中多數死於傷寒病。張仲景決心要控制瘟疫的流行,根治傷寒病。「勤求古訓,博采眾方」,結合個人臨床診斷經驗,最終撰寫成《傷寒雜病論》一書。
擅用生薑、大棗、炙甘草配伍成「經方」
張仲景在《傷寒雜病論》中,記載了260張方劑。藥味組成雖少,卻配伍嚴謹,功專力宏。迄今為止,依然廣泛運用於中醫臨床,體現出蓬勃的生命力。例如桂枝、白芍、生薑、大棗、炙甘草(圖二),這些既是藥材也是食品,甚至是廚房裏常用的的香辛料與調味料,最是普通不過了。可是配伍在一起,便組成了被譽為仲景群方之冠的「桂枝湯」,用於體質虛弱的人受涼後所得「風寒表虛證」。功能散寒解表,調和營衛。後世醫家發現,桂枝湯不僅能夠治療「虛人感冒」,還可用於不明原因的長期發熱,自汗盜汗等植物神經紊亂、心肌炎、陣發性心動過速等病症。並發現桂枝湯具有解熱、抗變態反應、抗炎、鎮痛、鎮靜、健胃等作用,可綜合調節包括神經、血管、免疫系統在內的機體整體機能。再如甘麥大棗湯,僅由炙甘草、浮小麥、大棗三味普通藥材組成,卻能養心安神,在臨床上用於治療神經官能癥以及婦女更年期出現的精神恍惚、煩躁易怒,甚至還被用於抑鬱症的治療。不僅如此,張仲景的奇思妙構還啟迪了一代又一代的中醫人。例如著名的六味地黃丸,便是宋代兒科聖手錢乙在腎氣丸的基礎上,減去肉桂、附子所成。唐代藥王孫思邈、清代吳門醫派的葉天士,無不對仲景方劑推崇備至,或是直接引用,或是化裁衍生,進一步光大與發揚了仲景學說。牆內開花牆外香,仲景方不僅是是中國臨床醫生最為鍾愛的「經方」,亦是日本醫學界珍視與推崇的「漢方」,其中的桂枝湯、甘麥大棗湯、黃芩湯、桂枝茯苓丸等210張方劑被納入日本健康保險用藥範圍,並以其精湛的質控工藝享譽世界,年銷售額達10億美元之巨。
面對老祖宗留下的寶貴遺產,作為中醫藥事業的傳承者的我們,更應當加倍珍惜,並努力用現代的科技手段去揭示仲景方劑的奧秘,闡釋仲景學術的內涵,為古老的仲景學說重賦生機,為人類的健康事業帶來更大的福祉。
圖片: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