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深愛書法,筆墨紙硯之中,尤以硯台為至愛,家中有不少石硯,有自己所購,有朋友所贈。每每凝視撫摸,便如見老友,亦似與古人交心。然而,我心頭執着一念:何時覓得一方天然奇石,再親手斫磨成硯,那該是何等快慰之事?

這天,旅行來到寧夏六盤山。仍記得毛主席的〈清平樂·六盤山〉詩句:「天高雲淡,望斷南飛雁,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
我中學時期已經熟讀此詩,對六盤山嚮往已久。此時身處六盤山,心中無比觸動。
登山賞景,見有條小徑順山溪而下,清幽僻靜,便沿路而往。在溪邊行走着,無意間竟被一塊石頭絆住了腳步──石色深紅,形似古硯,質地粗獷古樸。我驚喜異常,頑石若有情,在此靜待了千年萬年,今天終於與我相遇了。我如遇故人般俯身將它捧起,溫潤的觸感從掌心直透心扉。

攜石歸家,日復一日,我伏在案前,雕琢研磨。石屑紛紛飄落,硯石的紋理漸漸浮出,恍然間,我也成了山野間鑿石作硯的古人。
石硯初成,我急不可待拿起墨條研磨,墨條與硯石相撫,低柔如細雨。墨香氤氲,墨汁濃黑,潤澤且豐滿,靜聚於硯池之內。
石硯靜靜立於案頭,每當我凝視其中,便憶起六盤山那山嵐雲氣,那泉流鳥語。千年歲月,皆在無聲流轉──一方石硯,便是山川對我最深情的呼喚。
記起啟功先生一句詩:「粗硯貧交,艱難所共。當欲黑時識其用。」

人心方寸,能連接天地。
斫石成硯,是與天地交心,以微小之力留住山水清音。
珍惜這一縷墨香。
小小石硯,能容下萬壑松濤。
原刊於作者微信公眾號,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原題為「石頭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