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騰訊的網絡遊戲「王者榮耀」被官媒批評為「陷害人生」,市值即時蒸發千億,引起了極大的爭議;有家長拍手稱快,有人則主張「切勿同青少年的生活方式作戰」。
到底電玩如何「陷害人生」,官媒舉的其中一個例子是,一名13歲的少年因沉迷《王者榮耀》,被家長責罵後憤而跳樓。
如果有學生因家長禁玩電子遊戲而跳樓,就可以斷定這種遊戲陷害人生,那麼,若有學生因被家長逼上學而跳樓,是否就可以斷定學校陷害人生?
學校與遊戲 天使與魔鬼?
對電玩被妖魔化,經濟學家何帆在《在凱恩斯的左邊,在馬克思的右邊》一書中,有這樣的質疑:「如果個個孩子都喜歡電玩而不喜歡上學,是學校有問題,還是遊戲商有問題?」
可惜這個問題是由經濟學家提出,而不是學校老師提出。更可惜的是,有人提出了問題,但學校老師卻無動於中。
老師如果不忘初心,以孩子的福祉為依歸,肯認真探討電子遊戲有何吸引之處的話,相信能從中得到一些啟發。
遊戲角色自由選擇 學校角色千人一面
現時的電玩愈來愈複雜,有多種角色可供玩家自由選擇,遊戲會按你的等級給你任務,讓你循序漸進,只要你肯竭盡全力,就一定能完成任務。遊戲中,每一項任務都關卡重重,玩家一路都會遇上艱難險阻,必須和很多人合作,才更有機會完成任務。完成任務後,即時獲取獎賞升級。大腦渴望解決問題,每解決一個困難,大腦的報酬迴路就會得到獎賞,這些獎賞讓人更期待解決問題,就這樣,一關一關的,不斷破解下去。
相對於電玩世界可以自由選擇角色,自從義務教育推出之後,所有適齡的孩子都要進入一個叫學校的地方,扮演學生的角色,而這個角色,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選擇。幾十個本應朝氣勃勃的少年人,被逼擠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學甚麼,如何學,也無從選擇。
相對於電玩世界的個人化的設定,學校系統千人一面,幾乎所有學生都讀同樣的課程,教師亦多以同樣的教學模式來教學。不管你跟不跟得上,跟得上的,是你幸運,怎樣努力也跟不上的,只好陪太子讀書,就這樣,年年歲歲、暮暮朝朝,一陪,就賠上了數千個日子。
相對於電玩世界必須要與人緊密合作,共同進退,在現實世界,成績好的,上台領獎,成績不好的,就負責在台下拍掌,涇渭分明。
電子遊戲的報償系統很清晰,只要努力,就能過關,一過了關,就即時升級。而現實世界的成功準則,是以進名牌大學為目標,而這個目標,有太多學生達不到,即使拼了命。
熟悉制度為王道 否則只是虎落平陽
學校教育對學生心靈的傷害,是如此顯而易見,何以教育官員看不見?何以連天天對着學生的老師也看不見?因為,教師之所以能成為教師,他們必然是學校勝利組的一員;而教育官員之所以能坐上官位,指指點點,當然也是考試的常勝軍。總的一句,「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他們全都是這種教育制度下的適者。最慘的是,「白天不懂夜的黑」,他們能適應這種制度,就認為人人都能適應,對於不喜歡上學的學生,就認為他們不是不知進取,就是朽木難雕。就是這種態度,讓師生之間,形成了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泰戈爾說:「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有甚麼比這個更可悲的:學生天天站在教師面前,但老師卻不懂學生的心。
對於學生,學校最看重的,是易於管理。硬要幾十個亂蹦活跳的孩子呆坐在班房裏,最易管理。當聽到有人批評這樣的教學模式,違背了愉快學習的原則時,高傲的教師就會說,我不是藝人,不需要娛樂學生。但,同樣道理,學生也不是鴨子,為甚麼教師就可以充當填鴨人,把不合適的課程硬塞給學生。學生長年累月被填鴨,稍一反抗,就被標籤為壞鴨子。天大地大,除了電玩世界,這些「壞鴨子」還有何處可容身?還有何處可以重拾自尊?
「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呀飛也飛也飛不高,我尋尋覓覓尋尋覓覓,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太高?」學生要求老師接納他們真的飛不高,要求老師給他們溫暖的懷抱,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本來,天生我才必有用,但在香港,除非你能適應學校教育,否則的話,你就很難令人感到你有用。那位「只識彎弓射大鵰」的成吉思汗,若到了今日的香港,說不定也要做逃學威龍,怎輪到他做一代天驕呢!一種令孩子如此恨惡的東西,但卻可以長期運作不變,相信除了學校之外,再難找到同類的東西了。
新一屆特區政府承諾增加50億元教育經常性開支,公帑用多了,是否物有所值,最好的衡量標準是:校園是否容許各種類的花兒都自由盛放,讓各類學生都更喜歡上學;還是一如既往,園丁只悉心栽培一種花兒,教師只看重成績好的學生,其餘的則由它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