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100周年,近日英國隊在世界盃晉身四強,讓我想起每年的10月英超,總見各隊球員襟前繫上一朵小紅花,從前於外資公司工作,大部分英國與加拿大男同事也有此習慣,近年則像較不普遍。
每年的11月11日,是英國的國殤紀念日(Remembrance Day),或稱陣亡將士紀念日。傳統上民眾會佩戴虞美人花,悼念戰爭中陣亡戰士,社會亦會在期間為將士家屬和退伍軍人募捐。
選用虞美人作佩花,據說與加拿大詩人麥克雷中校(John McCrae)的詩作〈在弗蘭德斯土地上〉(In Flanders Fields)有關,當年,比利時的弗蘭德斯戰場最為慘烈,該地盛開虞美人花,作為軍醫,詩人掩埋戰友遺體時,被嬌艷深紅、似是以戰士鮮血染紅的花朵感動,寫下感人詩篇。
戴花風波
同樣的淒美,也反映在我們的古典文學。中國的虞美人花,相傳是楚國虞姬為國家與愛情忠貞自盡,地上後來長出紅花而得名,成就了項羽「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霸王別姬。其後,唐代民間音樂家為朝廷編教坊曲,把此愛情傳奇轉化成可歌可舞的樂曲,再隨歲月發展為著名詞牌〈虞美人〉,不少作品大家都耳熟能詳,包括李煜的「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蘇軾的「湖山信是東南美,一望彌千里。使君能得幾回來,便使尊前醉倒且徘徊。沙河塘裏燈初上,水調誰家唱。夜闌風靜欲歸時,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以及蔣捷的「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等。
富有意義的佩花傳統,卻也曾引起一些小風波,包括在球場上,如2011年英聯邦球隊像英格蘭、蘇格蘭、威爾斯等,堅持要穿上有該紅花刺繡的球衣出場比賽,國際足聯為此頒布禁令,希望球隊保持球賽的中立性,認為此舉可能冒犯德國朋友。英足總與蘇格蘭足總當時卻無視禁令,讓球員佩戴繡有紅花圖案的黑紗臂,願意接受國際足聯懲罰。當然,也有出生於北愛爾蘭的球員拒絕臂纏黑紗。
戰爭反思
中英外交上,也曾因虞美人和罌粟花同屬一科引起爭議,前者學名是Papaver rhoeas,也稱Corn Poppy;後者為 Papaver somniferum,或作Opium Poppy。兩者有相同的簡稱Poppy,外形相似,但罌粟花可以提煉毒品海洛英,被嚴格禁止種植。
2010年英國首相卡梅倫率團訪問中國,正值國殤日前夕,訪華團成員紛紛戴上Poppy小紅花。當時部分中方人員以為Poppy只是罌粟花譯名,或易讓人聯想起鴉片戰爭的悲痛回憶,後經解釋澄清,大家都能理解體諒。2015年10月國家主席習近平到英國進行國事訪問,卡梅倫便一直佩戴着小紅花,與其暢飲啤酒及陪同一起到曼城足球學院訪問。
在戰爭的國度裏,一國視作為國捐軀的烈士,可能正是傷害他國及地區的施暴者,因此把某國的國殤日傳統帶進國際舞台,小風波在所難免。
第一次世界大戰傷亡慘重,自1914到1918年的數年間,大半個歐洲捲入戰爭,亦波及中國、日本、澳洲,以及其他亞洲和非洲國家。以德國、奧匈帝國為首的同盟國和以英、法、俄為首的協約國,動員近6,500萬人直接參與戰爭,最終900萬士兵陣亡,至少500萬平民死於疾病或飢餓,2,000多萬人受傷。
至1918年11月11日早上11時,戰爭才正式結束。藉今年一戰結束100周年,讓我們共同反思戰爭高昂的代價、世界秩序得來不易,珍惜當下和平的可貴。
原刊於《信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