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Jan 03 2025 23:59:59

主播口中的「身後」 專業的失守 還是時代的轉變?

「身後」本不是錯字。它既能指「背後」,也能指「死後」。上一代嚴格避忌,是專業與文化的要求;如今新一代卻往往自然使用。

佳麗選美甫摘冠,有報社即製圖說「身後高顏值妹妹更搶鏡」。老行尊看到,立刻大為搖頭:「大吉利是!」

「大家看到我身後的景色……」今天在 YouTube或新聞報道裏,這句話說來輕鬆。不少新媒體主持甚至一些資深媒體人(非電子傳媒出身的),介紹場景時都隨口而出。

但在十數年前,若一個記者或主播在鏡頭前講「身後」,老行尊必然大罵:「專業記者主播點可以咁講?」那個年代,專業講究,不容語言帶半點陰影。因為「身後」的第一聯想不是風景,而是死亡。

廣播與新聞的規範

廣播與新聞界一向對用詞極為講究,清楚指出:記者和主播不可說「在我身後」,要改為「背後」、「後面」。理由不是語法,而是專業。新聞語言要莊重嚴謹,避免一切不吉利或歧義。

筆者還記得,多年前當電視台記者時,某位年輕記者在現場直播說了一句「在我身後可以看到……」主管當場皺眉,直播一結束,便在電話中嚴厲斥責,氣氛凝重。那一刻我才真正體會到,所謂專業,不只是稿件正確,還包括對一個詞語的敏感。

多年來,多家電視台新聞部很着重主播和記者的遣詞用字。(Shutterstock)
 

新媒體的轉變

然而,近年的新媒體環境卻大大改變了語言習慣。KOL、YouTuber拍片介紹場景時,常常脫口而出「大家看到我身後就是……」觀眾多數理解成「背後」,少有人留意。於是,禁忌逐漸淡化。連一些原本在專業領域十分謹慎的人,轉戰新平台後,也開始自然使用「身後」。

這是因為禁忌真的自動消退,還是已經沒有人再提醒、沒有人再教?語言裏的文化記憶,需要傳承才能延續。當「老行尊」的糾正不再,新一代未經歷過這些場景,自然不會意識到「身後」的另一重含義。於是,一個世代的文化習慣,就在沉默裏斷裂。

老師要不要教?

這又引出另一個問題:老師要怎樣處理這些語言禁忌?或許重點不在「必須禁止」,而在「值得討論」。老師可以用「身後」作案例,帶學生思考:

  • 為何上一代如此避忌?

  • 為何十年前專業仍嚴守,今天卻似乎無人理會?

  • 這些禁忌究竟是文化習俗,還是專業規範?

  • 在不同場合,應否有不同的標準?

這樣的討論,比背誦一份禁忌清單更有啟發性。學生不只是記住一條規矩,而是理解禁忌如何形成、如何消失,並思考在不同場合如何取捨。

一個觀察

當專業主播與新媒體創作者的語氣愈來愈接近,新聞與娛樂的界線是否也在模糊?「身後」這個小詞折射出的,其實是一個更大的問題:專業標準若無人堅守,文化傳統若無人傳承,最後會否只剩「大家都無所謂」?

說與不說?

「身後」本不是錯字。它既能指「背後」,也能指「死後」。上一代嚴格避忌,是專業與文化的要求;十年前專業傳媒依然嚴守,如今新一代自然使用,卻往往因為無人再教、無人再糾正。

老師的角色,不是單純說「能說或不能說」,而是引導學生思考:禁忌從何而來?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是否因場合而異?筆者一定會教。

當主播說「在我身後」,說的不只是方位,也折射出語言規範的變化,文化傳統的流轉,以及新一代該如何理解並作出選擇。

邱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