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Jan 03 2025 23:59:59

莫里斯:深入研究粵語史的文字偵探

捍衛及發揚粵語文化,是我們這一代廣東人的共同責任。每一個都可以做到的是:在談話時,盡量摒除懶音和誤讀,講好我們的語言;在書寫時,盡量使用絕不比現代標準漢語次一等的「粵式書面語」。
撰文:莫理斯(香港推理小説作家)

學生最大的幸福,莫過於能夠遇上一位能啟發學習興趣的好老師。我非常幸運,中學時代遇上了一位這樣的老師,便是教中文科和中國歷史的黃老師,所以這次獲邀為他的新書寫序,當然是義不容辭。

除了感激黃老師當年激勵了我對中國文學及歷史的興趣之外,我在這裏推薦他的新作的另一個原因,是大家所從事的領域也有一點相似的地方:我是一個主要以昔日香港作為故事場景的歷史偵探小説作者,而黃老師卻是一位深入研究粵語歷史的「文字偵探」。他退休後致力探索和考證保留在粵語裏的中華文化瑰寶,不但充滿學術趣味,讓我們廣東人更深入地了解我們自己的語言,更重要的是,對我們講好廣東話和寫好中文亦有莫大幫助。

粵語保留古漢語精粹

公元前3世紀末,秦統一六國後派大將趙佗平定嶺南百越之地,秦亡後自立為南越國,統治者帶來當時的中原通用的「雅言」開始與本地越民的語言交流混合,可說便是最原始的粵語。代表廣東的「粵」字,古代與「越」相同,例如班固便把「南越」寫成「南粵」,請見《漢書·兩粵傳》。

過了差不多100年,南越被漢朝所滅,其後王莽篡西漢建立新朝、東漢末年群雄爭霸,期間繼續有許多中原人大舉遷移到嶺南。到了兩晉之間五胡亂華直至南北朝的大分裂時代,原來的中原話在湧入的外族影響下漸漸消失,變成我們偏處南方的本地語言,卻反而能夠保留着大量的古代漢語發音和字詞。

相反,現代標準漢語主要承襲明清兩代以北京話為基礎的「官話」,西方語言稱之為“Mandarin”,是因為這字源自拉丁文動詞"mandare"(命令),晚明來到中國做生意和傳到歐洲人轉化成名詞"mandarin",用於中國的官僚(直譯便是「施發號令的人」),以致士大夫階層的通用語言「官話」亦因而蓋上了這個名稱。由於北京話先在元朝、其後又在清朝,受到當時統治者的語音和詞語所影響,所以年代更早的唐宋時代古老漢語發音和詞,反而是在我們廣東話裏得以保存下來。例如我們廣東人至今仍會說「幾多」和「幾時」,對唐詩宋詞稍有認識的朋友都應該知道,這非但並不庸俗,而是比現代標準中文書面語更為古雅。

粵語面臨最大的危機

我覺得粵語目前面臨最大的危機,並不是有朝一日將會被完全取代。在内地有工作經驗的朋友,大概試過跟上海人用普通話談生意的時候時,他們往往會私底下用上海話討論一番,就正如我們也可能會忍不住用廣東話竊竊私議一樣。又如在台灣,官方語言雖然是國語,但台語(閩南話)依舊在民間流行。任何語言,只要使用者肯一直好好的活用它,便不怕會被另一種語言所取代。

所以我認為最值得擔心的問題,並非粵語會否被取代,而是粵語會否因為我們廣東人自己不好好珍惜它,而讓它慢慢變得低劣化。可惜這個現象,經已愈來愈明顯。在我學生時代,廣東話說得有懶音一定會被取笑,但時至今日,粵語懶音不但已成常態,很多人甚至還會堅持這樣才夠「heun趕突色」(香港特色)。又或拿現在粵語流行歌曲的歌詞,跟上世紀70至90年代黃金時期的比較一下,純以文筆而論,只有非常少數才不會相形見絀。

捍衛及發揚粵語文化,是我們這一代廣東人的共同責任。我們每一個都可以做到的是:在談話時,盡量摒除懶音和誤讀,講好我們的語言;在書寫時,盡量使用絕不比現代標準漢語次一等的「粵式書面語」,寫好自古至今一直保留在我們的語言裏那些往往其實才是最正統、最典雅的中國文字。這本《粵語古趣談》,便是最好的工具。

2022年11月

新書簡介:

書名:《粵語古趣談·四編》(電子書版)
作者:黃氏
出版社:灼見名家傳媒
出版日期:2025年7月
購書連結:https://bookniverse.club/zh-hk/book/7578

黃氏簡介:

土生土長香港人,醉心於研究粵語,著有 《粵語古趣談》、《粵語古趣談續編》、《粵語古趣談三編》及《保衞粵語、保衞方言──不容普通話獨攬中國語言文化之解讀權、演繹權與發展權!》四書。2010年黃氏寫成《略論今日粵語最重大之危機》一文,並獲文灼非先生收錄於當年8月號的《信報月刊》中。黃氏於2015及2016年連續兩年,獲時香港教育學院中國語言學系邀請,為其粵語課程的三年級學生演講(黃氏自定題目為「粵語與中國語言文化」)。

目前黃氏仍然不斷在古代典籍中尋找粵語,今年出版《粵語古趣談四編》一書。黃氏不但早在2009年就在其著作中一方面提出「粵語滅亡」的憂慮,另一方面又呼籲各界力挽狂瀾,更自當年起視「保衞粵語」及「弘揚粵語文化」為其終生事業。 黃氏學生協助老師將其著作陸續數碼化成「粵語詞彙硏究所」網站,用戶可在網頁上欣賞到黃氏的考究,或者訂閲黃氏的YouTube頻道觀看黃氏的廣東話講解影片。

即看黃氏專欄:https://www.master-insight.com/topic/3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