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們今年的主題是「我成長我擔當」。我想我的寫作便是我的成長,如果問我們為中國文學作了什麼事情,我想我能擔當起來的就是在60年代辦了《現代文學》,鼓勵了不少作家寫作,我自己也因為這本雜誌,大部分的作品都在這裏發表。除此之外,我去弄崑曲去了。我的興趣本來就很廣。我對於中國文化,我一向有很大的關切焦慮和期望,我一直希望能為中國文學做點什麼事情。
從19世紀以來,我們中國傳統文化都處於弱勢,幾乎是一蹶不振,20世紀又是內憂外患,動盪不安,所以文化還沒有機會復興起來。我看到真的非常焦慮和着急,心中有一份隱痛。看着西方文化輝煌的成就,差不多一個多世紀,發言權都在他們手上,我們的文化在世界上失去了發言權。我們有幾千年的文化傳統,希望21世紀,應該是我們中華文化復興最好的契機。現在有了經濟和政治的穩定,下一步應該就是文化建設。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對於我們過去的文化傳統好好的,客觀的,做一個重新的評估。我想現在回頭看我們的文化,一定跟20世紀不一樣。無論是哲學、文學還是藝術,我們都需要一部新的中華文明史的出現。
崑劇推廣 遍地開花
我問自己能做什麼?從小我就對崑曲有愛好,原來它的美學程度這麼高。難怪在教科文首次評定非物質遺產的代表作時就有崑曲。崑曲是我們明清時代最輝煌的文化成就之一,雖然式微了,但文化成就還是在那裏,如果給予適當的養分,還有復興的可能。2002年香港康文署邀請我來香港辦了幾場推廣崑曲的講座,其中有幾場要講給中學同學聽。我想要讓他們兩個小時坐在那不拿手機不講話,我就去請蘇州崑劇院給我找了四個俊男美女來演出,我在旁解說。當時一共演了四折愛情戲,其中一折就是牡丹亭,那些中學生聽得津津有味。那時候我想,中學生能夠看懂,那我可以做一個青春版牡丹亭,把青年的觀眾拉回來看這有600多年歷史的藝術。
《青春牡丹亭》首戰台北,第二站香港都是滿座,然後到中國大江南北最北到蘭州最南到廈門,還有英、美、新加坡、希臘,到現在已經演了270多場,九成滿座。我們在北大演過三輪,全部滿座,到晚上11點鐘,學生還不走。當時零下九度,幾百個學生圍着不讓我走,從他們的樣子來看好像經過文化儀式的洗禮,他們跟我握手,很誠懇地說:「白老師,非常感謝您把這麼美的東西帶來給我們看。」我對他們說:「我希望你們一生中有一次看到崑曲,或者發掘到中國文化的美,改變對中國文化的偏見。」演出後,北京有報章報導《青春版牡丹亭》使得北京的觀眾的平均年齡下降30歲。現在中港台的大學生看崑曲已經變成一種時尚!其實崑劇很容易懂的,都是愛情,是明清談愛情,現在的人也談愛情。
文化復興 價值認同
文革已經過了不少時間,社會也逐漸穩定下來,我想現在的年輕人有意無意地在追求文化認同,作為中華民族我們的文化構成是什麼。你問英國人,他們最重要的指標就是莎士比亞;你問義大利人,他們會說歌劇、普契尼等;你問德國人,他們會說貝多芬;你問中國人,一下講不出來,我認為崑曲是最好的一個文化指標。我們在外國演出,那些英國人是識貨的,一看就知道了不起,甚至站起來欣賞十多分鐘。崑曲是重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打破邊界的,就像西方的芭蕾,古典音樂,都是超越文化阻隔的。
我跟同學們一樣,我的成長是我的文學;我的擔當是希望對中國文化作出一些貢獻。
「中國中學生作文大賽」總決賽得獎名單:
講者簡介:
白先勇教授,名將白崇禧之子,生於民國26年生,40年代戰亂期間輾轉於上海、香港等地,50年代舉家遷居台灣定居。畢業於台大外文系,更在愛荷華大學作家工作室(Writer’s Workshop)取得文學創作碩士,同年於加州大學聖塔芭芭拉分校任教。白先勇集小說家、散文家、評論家、教師、學者於一身,著作極豐;短篇小說集有《寂寞的十七歲》、《臺北人》,長篇小說有《孽子》,散文集有《明星咖啡館》、《第六隻手指》,舞台劇劇本有《遊園驚夢》、電影劇本有《玉卿嫂》、《最後的貴族》等,作品被譯成英、法、德、意、荷、日等多國語言。近著有《父親與民國:白崇禧將軍身影集》、《牡丹情緣》、《止痛療傷》等,均獲好評。
白先勇致力推廣崑曲藝術,2006年推出《青春版牡丹亭》於海內外巡演超過200場,反應空前熱烈,揚威國際,吸引數十萬青少年觀眾,為復興崑曲注入不可缺少的動力和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