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頒布《小學教育課程指引2024》後，大部分學校已積極開展指引提出的七大課程更新重點之一：「跨課程學習和閱讀」的相關計劃。指引中的24字真言「有機結合，自然連繫；多元策略，互相配合；課堂內外，全校參與」已經成為整體課程更新的主旋律。
過去四年，香港中文大學大學與學校夥伴協作中心就跨課程學習和閱讀的推廣，已支援超過40間學校跨課程閱讀的主題設計。本文嘗試初步整理這些支援學校的經驗，就跨課程學習和閱讀計劃的發展進路分析，以讓業界參考。
針對香港基礎教育盲點
跨課程學習和閱讀的概念本質上來自統整學習的理論依據：學科分隔教學易把學習的來源、過程及其應用割裂，削弱學習的效能；統整學習讓學生在貼近生活及社會情境中體驗學習真義，懂得綜合及應用書本知識，而非做考試機器；統整課程和分科課程是互補性概念，而非取代性概念，學生在分科學習時隨時為統整學習做準備；統整課程強調結合不同的專長，來創造或提升學習成果的附加價值。學校和老師唯有能認識及認同以上的基本理念，才有條件真正開展跨課程學習和閱讀。
事實上，香港大眾教育文化中仍普遍存在以下的錯誤假設：想要成為有知識、有技能的人，就必須沉悶而乏味的學習；知識和技術的擁有只是為未來的升學和就業做準備而已；學生的興趣和關注都是次要，不會令他們感受到驚奇和感動；快樂學習結果只意味學業的失敗。如果以上的錯誤假設無法在校內驅除，跨課程學習和閱讀的發展基礎根本就無法建立，學校、教師及家長都可以成為重大阻力。
學校要能持續發展跨課程學習和閱讀，須要突破以下統整學習三個不同的層次，下文主要分析這三個不同發展階段面對的主要核心問題。
真的有機結合與自然連繫嗎？
一般未有過跨課程學習和閱讀發展經驗的學校，在開展計劃初期都很容易陷入第一個統整學習層次的迷思：就是學科的年級很難找到與主題相關的課題來配合，尤其是數學科更不容易找到合適的應用情境。背後原因是制定各科共同主題時不能太狹窄或太廣闊，就以上支援主題為例：粵劇就要擴闊為「粵劇裏的中華文化」；「我的家（包括家庭和社區）」就要收窄為「美麗的社區（包括人與環境）」。曾出現過最不協調的主題例子就是水火箭，結果為了遷就此明顯只屬於科學科的課題，英文科也去以英文教做水火箭，中文科又忙去找與水相關的詩歌來教的困惑。
在制定跨課程學習和閱讀主題時，各科要避免牽強附合，也不互相重複，能設定既有彈性也能凝聚焦點的主題，才是開展計劃的第一道鎖匙。以「放眼祖國」主題為例，中文科選取描寫中國景點的文章與書籍；英文科學生嘗試閱讀及撰寫英文菜譜，並親自下廚紀錄，再介紹分享烹煮中國菜的特色；常識科則分析中國的地理與氣候；數學科就設計內地旅遊行程，計算旅程距離的各項開支。以上的課題組織，既能守住本科教學的元素與特色，也能讓學生針對相同的主題焦點，有更廣泛及深度的學習。
在支援學校時，我經常提醒學科教師：「跨課程」學習和閱讀的基礎仍在本科的學習，絕對不能失卻本科教學的目標和元素。就以上四年支援學校的主題範疇為例，都是以真實生活的情境為本，其實都是以人文科的核心內容為主，中英兩科要配合時很容易受制於這些議題，轉而變成文本知識與資訊的輸入，本來要教語文會變成教常識。引入資訊性文本或說明文教學本來也是語文教學的重點之一，但在跨課程閱讀中這角色根本就可以完全交與常識科教師，語文科引入的卻應側重在文學性、故事性及思想性的深刻文本閱讀。既不失本科元素，又能高度融合於共同主題當中，才能掌握到「有機結合與自然連繫」的真諦。
別忘了垂手可得的第一手經驗
要實踐統整學習的真正內涵，絕不能只停留在跨課程閱讀，沒有實踐就沒有知識遷移的能力。筆者支援學校進行課堂設計時都會盡量要求學生搜集第一手資料，例如先街訪或訪問同學，最起碼可以訪問家中長輩，或實地考察，迫不得已才以參觀博物館或資源中心的體驗活動代替，當然也應透過互聯網中的二手資料來跟第一手資料比對分析。即使在跨課程閱讀最後階段，學生也可運用閱讀深廣度的基礎，直接應用到實踐活動當中。
筆者就曾經歷過兩間學校學生製作有關自己社區的旅遊景點推廣海報後，安排到尖沙咀及中環海旁，用英語及普通話向國外及內地遊客推廣香港及自己社區的旅遊景點。也有學校透過舊店舖訪談，以及到學校附近的後山，探索社區的人和自然環境。更有學校為了解決水資源問題，直接帶學生到農田深入探討農民用水灌溉的種種問題。
真正的跨課程學習和閱讀絕對需要鋪陳學生接觸第一手經驗，在文本閱讀時教師須要以腦力震盪的方法擴闊學生的思考範圍及深度，鼓勵深入鑽研勝於泛泛涉獵；從主題中發掘問題，尋求解決方法；在策劃實踐活動時，盡量給予學生選材定策的決定權，接受不同的學習風格和方法；為學生安排把社區當成學習的資源與實驗室；以小組協作增強學習效能；在過程中學生需要探索與解難，最後將焦點放在最終的分組匯報交流及成果展示的大活動上面。
就筆者在學校所見，能以上述的不同實踐環節推動的跨課程學習和閱讀計劃的學校，就已進入了統整學習的第二個層次：不再停留在學科教學的層面，以超學科的模式，讓來自不同學科學的概念與知識，綜合應用到實踐活動中去。如果學校能撥出數天全面進行這樣的超學科學習，不管叫作「專題研習周」或「統整學習周」，學生的閱讀及學習深度一定會大大提升。
用更整全的角度去接觸世界
在這幾年筆者支援過的學校中，不少是以上第一及第二層次統整學習模式的實踐，這樣的開創及逐年級的穩步發展，的確已是可喜現象。而當中已有部分學校發展到第三層次全校性的統整學習，一至六年級都設計了一至兩個這樣的主題，需要教師就着不同的主題超前部署和策劃。學校亦可參考上文列表中跨課程閱讀主題的範疇分配，有層次及廣闊而均衡地布置各級的發展主題。
校本課程發展從來不會是獨立、單線或單向的發展，課程發展與學生真正學習素質的提升牽涉學校多層面的配合與支援，包括整體學校發展的理念與共識、有計劃地制定每個課程項目的發展步伐、不同計劃之間的協調與配合、領導角色之間的互相溝通與支援、統籌教師的課程領導能力與培訓、前線教師的執行能力與專業發展、家長的參與及支持的角色等，能夠兼顧部署以上各環節的校本條件，去規劃和實踐全校各級不同的主題，跨課程學習和閱讀的成果才有機會完全體現。
尤其在基礎教育的初段，對每一個學生而言，都是面對一個天地初開的世界。從個人、家庭、社交、社區、環境、國家，以至世界，學校須為學生構築每一個環節的內涵與彼此之間的關係，就像一個建築物的地基與叠加上去的樓層，都需要我們好好的規劃及逐一的結連。這種跨學科、超學科與跨年級之間有組織及有意義的結連，目的就是讓學生用更整全的角度去接觸世界、有組織及有意義的深度學習，而不是以分科的嚴格界限，來促使只為了篩選擇優而扭曲成測驗考試學習的學校教育。
筆者深切期望所有香港學校未來都能就着自己學校的發展步伐，返本歸原，最終能為全校學生重建他們本應擁有的美好新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