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Jan 03 2025 23:59:59

一國兩制迎來最終新台階

以前一國兩制是為了成就香港,現在卻是香港在成就一國兩制,助它踏上國際舞台與新台階。依筆者所見,隨着國際形勢與經濟環境日趨嚴峻,內地需要吸引更多外來投資,可能繞過大灣區直接與國際接軌。

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澳門回歸25周年的慶祝活動上發表的重要講話,以及中央港澳辦主任夏寶龍在全國港澳研究會就國家主席習近平的澳門講話舉辦的專題研討會上的致辭,揭示了中央對於一國兩制的最新研判與部署,筆者同意這兩個重要講話,都具有極強的現實針對性和指導性,為當前和今後一個時期的港澳工作提供了根本遵循和行動指南。而習近平講話中對一國兩制意涵的大幅提升,固然標誌着一國兩制實踐進入另一新階段,但一定程度也意味着一國兩制正在完成其最後的歷史使命,迎來其最終階段。

夏寶龍提到,一國兩制除了促成了港澳回歸之外,也為國家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港澳辦)
 

在探討講話中對一國兩制意涵的提升之前,我們亦應了解兩個講話的複雜性:它既要針對百年未有大變局,在中國發展面臨外部環境錯綜複雜之下,如何提升一國兩制的意涵,但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回到一國兩制中的一些根本問題,例如如何界定國安與發展的關繫,並需要同時協調統籌大灣區發展,亦不忘要鼓勵和訓誡港澳特區政府及建制提升治理效能,推動高質量發展,幾方面實在不容易兼顧。

偽命題式的爭論必須停止

到了今時今日,在兩個重要講話中仍需花不少篇幅闡釋「一國」與「兩制」、「安全」與「發展」、「守正」與「創新」、「內聯」與「外通」等關繫,固然與香港發展面臨瓶頸,難以解決這一系列對立矛盾有關,亦不難想像近期有大量報告和內參在爭論這些議題,雙方爭持不下,需要中央一錘定音。只不過,兩個講話中大部分時候仍傾向保持將對立雙方並列的處理,例如將「安全」與「發展」並列,希望做到兩者都要堅定不移,不執一邊,追求原則上的辯證統一,這種做法在回歸27年後的今天,卻顯得乏力及缺乏指導性,難以處理當前社會上深具迫切性的誰先誰後、誰重誰輕的爭論。

當然,中央對此也並非完全置之不理,反而頗為一反常態地作出迅速的說明與部署。對於「內聯」與「外通」這對關繫,夏主任解讀習主席講話,已初步回答了這個問題:必須不斷強化香港國際化優勢和特色,打造更高水平對外開放平台。中聯辦主任鄭雁雄在新春招待會的致辭中更指出,「內聯的本錢是外通,融入的優勢是外向,香港的國際化優勢只能強化、不能削弱」,其取態已相當明確,令人感到中央有意盡快結束這種偽命題式的爭論。

至於「安全」與「發展」,習近平在講話中早已提出,「要珍惜當前來之不易的安定祥和局面,集中精力拼經濟、謀發展、搞建設,不斷塑造新動能新優勢」──什麼是第一要務,要集中精力做什麼,其實已講得相當清楚,隱約可見中央對於這種路線之爭,已感到煩厭。

一國兩制最初是為了解決台灣問題,後來才重新提出並擴展到香港及澳門的回歸。(Shutterstock)
 

一國兩制作為富吸引力的外交綱領

這次習近平講話最為外界關注的是中央提升了一國兩制的意涵,從過往作為解決港澳甚至台灣問題的制度,首次提高至國際關係及世界大局的層次之上,強調一國兩制的和平、包容、開放和共享的價值理念,向國際伸出橄欖枝,媒體與評論界對此已有一定思考與定論。

眾所周知,一國兩制是國家為了實現中國統一而提出的一項基本國策和原則,最初是為了解決台灣問題,後來才重新提出並擴展到香港及澳門的回歸,由此可見,原本一國兩制就不一定須與香港掛鈎的,只是時間一久,人們習慣性地把一國兩制與香港畫上等號。雖然目前一國兩制在香港的實踐略有阻滯,在解決兩岸統一問題上也未達預期效果,但這並不代表必須把一國兩制理論及其未來全都押注在港澳和台灣問題之上。現在中央重新將一國兩制從香港稍為脫鈎和抽離,把它提升到一個新高度並賦予世界意義,轉而把港澳的回歸、制度、開放與經驗視作成功典範以及為推動全球治理提供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的範例,為一直以來略嫌空泛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概念注入新的元素和經驗。

換言之,以前一國兩制是為了成就香港,現在卻是香港在成就一國兩制,助它踏上國際舞台與新台階。有評論這樣概括習近平講話中所闡述的一國兩制蘊含的和平、包容、開放、共享的價值理念:「和平」意味着以和為貴、和諧共存,用協商對話方式解決爭端和分歧;而「包容」意味着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充分尊重制度差異和多元特色;「開放」意味着擁抱世界、攜手並進,不斷為經濟社會發展注入新活力;「共享」則意味着合作共贏、互利互惠,分享制度紅利和發展成果。驟眼看來,這活脫就像一個外交綱領,對全球南方或西方國家皆具一定吸引力,很可能將成為中國應對特朗普2.0時代的外交方針。只要外交問題可控可解,自然可為香港這邊帶來轉機。

未來內地可能會出現另一種更全面、更大規模的開放,甚至繞過大灣區與國際接軌。(Shutterstock)
 

內地更全面開放成最大變數

以上是外交方面的解讀。內政上,夏寶龍講話已提到一國兩制除了促成了港澳回歸之外,也為國家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直至今天,香港、澳門仍是內地最大的境外投資來源地──上述歷史使命已在一國兩制的實踐下大致上完成。至於尚未完成的歷史使命,基本上只剩下大灣區一體化以及當中所牽涉到的制度對接及創新,即使沒有出現中央將一國兩制交棒給國際關係,一國兩制的歷史任務也大體上快將完成,因而筆者才有一國兩制迎來最終階段的說法。現在中央隆而重之地提升一國兩制的意涵,只不過是事先鋪好下台階而已。

一國兩制會依着大灣區一體化的路徑來發展和進化,逐步令香港成為國家高水平對外開放重要的橋頭堡,本屬意料中事。不過依筆者所見,隨着國際形勢與經濟環境日趨嚴峻,內地需要吸引更多外來投資,其對外開放的速度與程度已大幅提高,近期大幅開放外國人入境觀光與經商就是一種先聲及信號。因此,未來內地可能會出現另一種更全面、更大規模的開放,與大灣區同步進行,甚至繞過大灣區,與國際接軌,到時候香港的制度、標準與經驗勢必備受重視,只是屆時香港仍否是中國少數對外開放的重要窗口,享受個中紅利,就不得而知了。一旦出現這種事態,香港的重要性將大不如前,一國兩制亦將提早進入最終階段。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袁彌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