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工業國（G7）召開能源部長會議後，決意改革全球稀土市場。該組織10月31日宣布26項新計劃，意在削弱中國在關鍵礦物供應鏈方面的主導地位。最近全球稀土市場的競爭格局，正從單純的資源爭奪演變為一場涉及技術壁壘、產業生態與地緣政治的複雜博弈。
此前，當美國、澳洲、越南等試圖打破中國對稀土供應鏈的壟斷時，一個殘酷的現實逐漸浮現：離開中國的技術支撐與產業配套，海外稀土專案大多陷入高成本、低效率、難盈利的惡性循環。筆者今次嘗試以數據及例子，同大家分享這場博弈的深層邏輯。
中國模式的三道門檻
中國在全球稀土市場的優勢，源於「資源─技術─產業」三位一體的閉環。中國以34%的稀土儲量支撐全球92%的冶煉分離產能，更透過2.6萬餘項稀土專利構建技術壁壘。例如，中國萃取劑成本僅為歐美企業的三分之一，且全球90%的稀土深加工產能集中在包頭一地。這種技術優勢使得中國能以更低成本，生產高純度稀土氧化物（如99.999%的氧化鑭），而海外若想複製這一模式，須跨越以下三道門檻：
1. 無法逾越的技術壁壘：稀土分離提純技術涉及複雜化學工藝與長期經驗積累。美國MP Materials公司雖擁有加州芒廷帕斯稀土礦，但其分離產能到2023年僅能滿足全球需求的5%，且依賴中國技術完成後續加工。澳大利亞萊納斯公司在馬來西亞的冶煉廠因環保爭議多次停工，暴露出西方在技術落地與產業配套上的短板。
2. 產業生態的缺失：稀土產業鏈涵蓋探礦、採礦、分離提純、材料加工到終端應用的全流程，須5至10年才能形成規模產能。中國透過整合六大國有稀土集團，實現了從開採到應用的垂直整合，而海外項目往往孤立存在，例如非洲布隆迪加卡拉礦雖擁有高品位稀土氧化物（品位達47至67%），但50%礦區由俄羅斯控制，運輸與安全成本高昂；馬拉威Kangankunde項目雖成本低廉（稀土氧化物運營成本2.92美元/公斤），但40%產量已被美國鎖定，淪為資源抵押品。
3. 環境成本的隱性轉移：稀土開採對生態破壞嚴重，中國通過嚴格的環保法規（如氮氧化物排放限值0.12 mg/m³）與土地復墾制度，將環境成本內部化。而海外專案往往因環保標準寬鬆或監管缺失，陷入「污染轉移─成本轉嫁」的困境，例如美國為規避本土環境規制，將稀土冶煉環節轉移至馬來西亞，卻因當地抗議導致項目停滯。
海外稀土專案 屬非理性投資
就以上三道門檻來推算，海外稀土專案的推進，本質上是地緣政治焦慮驅動下的非理性投資。美國、歐盟、日本等國雖意識到對中國稀土的依賴，但其脫鉤努力面臨兩難：
1. 美國通過《國防生產法》強制要求本土企業採購本國稀土，歐盟推出「互惠合作」計劃爭奪烏克蘭稀土開採權，日本在稀土價格低位時大量採購儲備。這些政策短期內能緩解供應鏈焦慮，但長期來看，海外項目的高成本（如美國稀土專案成本比中國高30%至50%）與低效率（如澳大利亞萊納斯公司冶煉廠產能利用率不足60%），使去中國化成為一場昂貴的政治表演。
2. 市場規律最終會懲罰非理性的政策選擇。以新能源汽車為例，若稀土材料價格上漲30%，單輛車成本可能增加數千元，最終轉嫁到消費者身上。美國企業克利夫蘭-克利夫斯宣布進軍稀土開採時，其股價因成本擔憂下跌12%；歐盟汽車工業因稀土短缺可能導致電機生產停滯，暴露出安全優先與經濟可行的不可調和。
3. 西方試圖通過研發無稀土永磁體（如英國Materials Nexus公司的MagNex磁體）或提高回收率（如美國從電子廢棄物中提取稀土的效率達75%）來突破依賴，但全球稀土回收率仍不足1%，且替代材料在性能與成本上難以匹敵傳統稀土。中國通過「城市礦山」計劃建立電子廢棄物回收網路，鞏固了其迴圈經濟的主導權。
中國一批一證 堵截轉口漏洞
面對海外的脫鉤嘗試，中國展現出戰略耐心與規則制定能力。中國透過《稀土管理條例》加強出口管制，2025年對釤、鋱等7類物項實施「一批一證」制度，精准堵截第三國轉口漏洞。這種管制並非「為控而控」，而是基於對全球產業鏈的清醒認知：即便海外能找到稀土礦，若想將其轉化為芯片、新能源汽車電機等高端產業所需的高純度材料，仍繞不開中國的加工環節。
此外, 中國亦透過技術換資源策略強化對新興供應方的控制。例如，中科院離子型稀土電動開採技術使越南同類礦開採成本下降40%，比亞迪在泰國投資建廠推動當地加工鏈擴張。這種隱性依賴令即使美日在東南亞布局開採，2024年全球73%的稀土專利仍歸屬中國機構。
再者，中國正從量到質轉型，加大高附加值產品的研發投入。例如，釹鐵硼永磁材料的專利雖由日本住友和美國通用控制，但中國企業透過自主研發與專利合作，逐步突破技術瓶頸。網上資料顯示，稀土精礦、新材料和元器件的價值比為1:50:500，而中國高附加值產品出口僅佔25%，未來若能在這一領域實現突破，將徹底改變賤賣資源的困境。
結語
海外稀土項目賠本的本質，是資源壟斷與技術弱勢矛盾的集中體現。當美國、澳洲、越南等國試圖透過政治手段打破中國的主導地位時，他們忽略了一個基本事實：稀土產業的競爭力不僅取決於資源儲量，更取決於技術積累、產業配套與市場規則的制定能力。中國憑數十年的戰略培育，已將稀土從一種工業原料轉化為地緣政治的槓杆，而海外專案的困境則證明，脫離中國技術生態的脫鉤努力，最終可能淪為一場昂貴的政治表演。
未來，稀土博弈的勝負不僅在於資源本身，更取決於技術反覆運算速度與全球治理體系的適應性變革。中國若能持續鞏固技術優勢、推動產業升級，並利用主導地位改革國際定價機制，將真正將資源優勢轉化為經濟優勢與戰略優勢。而海外專案若想擺脫賠本的命運，或許需要重新思考：是繼續與中國脫鉤，還是融入其主導的產業生態？答案，已藏在歷史的教訓與市場的規律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