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真聆聽？

聆聽這個詞相信沒有人會陌生，但何謂真聆聽呢？有研究指人一般只記得50%剛聽罷的訊息內容，48小時後更只剩25%。若我問：最近一次你跟人吵架是為了什麼？你還記得詳細內容嗎？還是更記得當時的情緒而已？

真聆聽不只是個用耳朵聽的過程，中間更牽涉不同感觀與記憶，也是我們能夠同感別人──即感受別人的感受，並作出適當回應的必要條件。真聆聽的不只是內容，更包括對方與自己的感受。今次我會用古今兩個故事繼續與大家共學善養──如何以最大同感心支持孩子成長。但首先讓我抽取善養網課單元三：「有效溝通的基礎（一）：聆聽」的幾個重點跟大家共學一下。

每個人都渴望被看見、聽見、理解：課程顧問Robin一開始就提醒這個人類共通的基本需要，而連結（connection）更是人的首要心理需要，他引用美國兒科研究員Dr. Ed Tronick著名的"Still Face Experiment"研究：當BB看到媽媽以目無表情的神態回應自己，BB試用不同的方式想取得媽媽注意不果，不用幾分鐘，BB就感到極度不安，非常煩躁，尖聲大叫。
在另一條短片，我們引用澳洲Ｄr. Robyn Dolby另一個研究，如何在一間原本行為問題非常嚴重的幼兒學校，向老師進行聆聽訓練，當中基本上是要老師聆聽及接納孩子的一切感受，不消幾個月，就為孩子與學校帶來翻天覆地的正面改變。當中一個重點：聆聽不是縱容，而是聽清楚對方真正想表達的，當孩子感覺真的被聽見，心裏會感到舒服，亦會更有力量去面對自己的狀況，可以說──真聆聽是個為孩子賦能，同時也增強父母自己同感心能量的雙贏做法。

BB如欲取得媽媽注意不果，不用幾分鐘就感到極度不安。（Shutterstock）

聆聽不等如同意；接納情緒不等如接納行為：情緒本身不會構成傷害，情緒只會溝通，造成傷害的是行為，兩者要好好區分，故當一個孩子爆發情緒時，我們要制止的是那些傷人害己的行為，而非要他們立即「收聲，不准喊」不可。「聆聽＝同意」這個假設會阻礙親子間的有效溝通，但同樣也會阻礙成人間的溝通。
我記得一次有老師在分享會中問：「我擔心問家長的意見，會讓他們覺得我們可以做到他們的要求，所以不敢去問。」老師感到「聆聽＝同意」，同時好可能心裏假設了家長的要求及回應，並感到自己不能招架，這個擔心卻完全阻礙了她開啟跟家長交流的機會，以及在過程中她可以表達自己的真實限制與感受，讓對方理解，提高雙方的互信，或許更能共同磋商可為孩子一起做些什麼的可能。
不當行為是缺乏技巧的連結方式：當孩子感到無力與我們連結，或不再相信自己的需要會被聆聽時，他們尋求連結的方式就會變得笨拙、古怪、煩厭甚至帶攻擊性。上一回我們談到腦科學，說主管人理性思考與調節情感的的大腦前額葉要到25歲才完全成熟，孩子未能好好表達自己實在因為他們在溝通上是「大P牌」，他們大腦「那副偈」尚在發育，一切技巧都在發展中。
故若我們以平靜的心回應或陪伴孩子，好奇孩子因何會被觸發而非只是想停止他們的情緒，就是以身教示範真聆聽──這是幫孩子裝備大腦與同感心，學會有效地表達自己感受與界線的舉動，同時，我們不斷的嘗試與練習，也會讓我們更理解孩子的特性，做到更能回應孩子真實需要的回應。

被聽見的需要無分時代、文化、年齡

現在被譽為洗手防止傳染病之父的匈牙利醫生Ignaz Semmelweis，早於1847年在維也納醫院中發現孕婦死亡率，在有檢查死屍的病房高企，　相信有某種病菌傳播，故建議醫生檢查孕婦前要先消毒雙手。有照做的婦產房間不到幾個月死亡率跌至零，但就算實證當前，當時的醫學界卻群起而攻，因這簡單做法不僅違反當時主流學說，醫生更覺得有損其專業形象，說什麼洗手就能解決問題！

據說Semmelweis原本為人樂天，但在推動此事上不只不被聽見，更被指控，性情大變，表達自己的方式愈加強烈，20年不到他被送到精神病院，最後疑因被打致死，驗屍時同樣被驗出他身上有死亡孕婦的那些病菌。他的研究及建議在死後得到平反，170年後的今天，洗手仍是醫護界的首要防止傳染病措施，但如當時的醫學界能放下固有信念及一份對自己專業的傲慢，真誠的聆聽，這個因着科學精神，透過客觀觀察而拯救很多孕婦的醫生，或不會變得情緒失控，並能繼續對醫學界貢獻，不會47歲就有此坎坷收場。

匈牙利醫生Ignaz Semmelweis（Wikimedia Commons）

另一個現今的例子：最近跟一位自閉症專家阿Jo傾偈，她提到一對12歲的自閉症孖仔，因為說話少，上學常被同學欺負，故也很不想上學。媽媽理解，帶他們做治療，但孖仔每次去治療師那裏，他們完事後均狂奔出來，大哭特哭說那個地方很恐怖，憂心的媽媽跟治療師理解後又發現情況並不如孩子所述。Jo從媽媽所說的，再跟孩子傾談過後，發現原來兩位男孩的情緒只有三種：開心/不開心，好驚/好恐怖，或不覺得什麼。他們對其他情緒感受全無認知，也不理解，故一切不屬於不開心或沒感覺的，只能歸類好驚好恐怖。若成人只從表面行為，沒有放下自己的判斷，加多一點好奇的去探究聆聽，或會錯怪好人，亦不會想到如何可對應孩子的需要給予更適當的支持。

這兩個古今例子，可謂完全「唔啦更」，但當中都反映着每一個人須被聆聽的真實需要。這裏說的：我們都想被看見、聽見、理解的，是我們的情緒與感受。相信大家或許聽過55/38/7的溝通率吧? 這是Albert Mehrabian在60年代研究面對面溝通時，發現文字訊息只佔7%，55%是非語言，38%語氣聲線。換句話說，作為說話者，我們有時未能有效傳遞想說的內容，是因為接收我們說話的人，已從我們的神態語氣直接感受到不同的訊息，再加上基於接收者自己的經驗與價值觀而來的前設與判斷──溝通中的同感心屏障──那對話就自動發酵成不同的理解，甚至誤解。這種事情我自己日常生活都屢見不鮮，小則短暫影響關係或事情能否有效進行，大則影響一個人的一生成長與發展，分裂一個家庭、團隊或社會，甚或如Semmelweiss那個故事，間接影響着更多人的生命安全。

在這個單元，Robin用了十條短片拆解聆聽，更有一些活動讓大家練習。他說：「聆聽要靠真摯及誠實的好奇心，而不是靠做作的技巧。同感心不能偽裝，它是一種體驗，當你能理解孩子獨特的觀點，然後說，'Aha! No wonder!' 時，那就是同感心。」好消息是：同感心已證實是個可學習的技巧，重點是：要做得好，要傳承，就像任何事情，要我們經常練習，反覆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