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家關注湖南衛視歌唱比賽節目《歌手2025》時,我卻在YouTube上追看北京愛奇藝(搖滾)樂隊比賽節目《樂隊的夏天》第三季(在2023年第三季錄製)。我之所以盡量追看每場比賽過程,乃是想認識各枝樂隊走紅前水準,儲備印象作以後參考用。
此外,該搖滾樂隊比賽,各隊伍都可自由發揮,盡展混身解數功夫,淋漓盡致表達自己音樂藝術上創新成績。他們還會表現搖滾反叛精神,衝擊社會主流意識型態、各種價值觀,舉例說,二手玫瑰歌手會穿女裝、化女妝演出。即是說,我看樂隊比賽,卻可以順便觀察到內地民風,見到更廣闊大眾文化天地,獲得多重樂趣,收穫會豐富!
今年7月我在網路上追看該比賽節目,有滿意收穫,我發掘到泡製東方迷幻音樂的三男一女「八仙樂隊」(原名八仙飯店,後來避免大眾聯想到黃秋生的電影《人肉叉燒包》,樂隊名字刪去「飯店」兩字,而英文名稱為"8 Immortals"),而我幸運地亦在台北看到該樂隊演出,感到很驚艷,他們剛完成東京、大阪巡演。這枝樂隊才華超脫,在香港、台灣找不到,我會另文討論他們現場演出,大家日後在網上找尋我文吧!

中國樂隊搖籃所
大家注意,《樂隊的夏天》比賽並非開放自由報名,各枝樂隊乃經過愛奇藝挑選才能參加,有成名樂隊是第二度受邀,亦有台灣樂隊被挑選。換句話說,看該個節目等於觀看經過挑選的全國精英演出,相當高價值,抵玩。該節目屬錄影製作,比賽歷程可能長達半年,受邀樂隊明白遊戲規則,衡量過得(報酬、曝光度、得獎榮譽)與失(半年時間,住在北京所有花費),才決定參加與否。樂隊在節目播出後,獲得曝光紅利,會搖身變得知名,以後商演機會大增。換個角度說,該節目是中國樂隊搖籃所。
中國搖滾樂隊從1990年代開始興盛,於1994年12月17日還在香港紅磡體育館舉辦《搖滾中國樂勢力》演唱會,被視為里程碑式活動,乃因它當時成為觀察封閉國度其中一個窗口。當晚幾乎全港關心中國、愛搖滾樂者如我都湧去看。該場演出由台灣魔岩唱片策劃,集結當時內地最具代表性搖滾音樂人——竇唯、張楚、何勇(合稱「魔岩三傑」)和唐朝樂隊。30年過去,在《樂隊的夏天》比賽中看到,國內搖滾樂隊已經發展成熟,並走出自己道路,且讓我逐一道出我觀察心得!
演奏各種樂器功夫紮實
一、最主要特點是加入各種各樣民族樂器,二胡、古箏、琵琶、笛簫、嗩吶等已經平常,還會用上蒙古馬蹄琴、西藏牛角琴、苗族桐族蘆笙、哈薩克族冬不拉、維吾爾族都塔爾等等少見樂器。嗩吶這吹管樂器,聲音高尖、搶耳,國內樂隊尤其多用,至於怎樣起作用?起到什麼作用?還是只屬襯托,賣弄風情而已?要看那首歌曲來判斷,不能一概而論。
二、內地搖滾樂隊成員演奏各種樂器,功夫紮實,結他手技巧更不用懷疑,必然可以快手彈奏,顯出搖滾本名。當然靈敏指法,並不代表可以玩出個人風格。鼓手亦一樣,各位都功架十足,至於能否領導樂隊?控制樂曲或樂隊節奏和風格?每人在每隊中不同結果,而我發現,較少鼓手帶動觀眾跳舞,或許內地樂隊少採南美樂風。
三、國內樂隊歌手皆擅長高音,並會唱得力竭聲嘶,尤如歐美歌手般作風,有時他們會以東北腔、西北腔唱歌,來增強民族風采。這季,明顯搶觀眾耳朵是二手玫瑰主音梁龍,他唱黑龍江齊齊哈爾農村「二人轉」,觀眾很受落!在此說明,唱歌用蒙古腔、東北腔、西北腔要與歌曲主題內容相關才合理,而歌手台風舉手投足也要配合才像樣。香港樂迷看國內樂隊演出,請自行判斷。民族音樂不等於世界音樂,個別例子這裏不詳細討論。

國內搖滾樂隊重主視覺
四、國內搖滾樂隊隊名大異奇趣,例如「五條人」、「九連真人」、「麻園詩人」、「回春丹」、「柏林護士樂隊」、「安達組合」、「鳥撞」、「裁縫舖」、「火星電台」、「鬼否」、「聲音玩具」、「二手玫瑰」、「新學校廢物」、「絕對純潔」、「靈魂沙發」等,這些樂隊名字,會令香港與台灣樂迷很容易便察覺到他們乃「異地來客、非我族類」。特別提一下,「康士坦的變化球」來自棒球發達的台灣,他們原意是constantly change(不停轉變)。
五、國內搖滾樂隊一直在求變化,例如現在很着重主視覺。此外,音樂上和唱腔上強調民族特色。有比較便有傷害,國內樂隊、歌手多會作詞、作曲,而香港樂隊和歌手皆多非創作人,此項弱點解釋為什麼近年香港少有刻骨銘心的歌曲出現的原因。
我認為歌詞乃歌曲靈魂,大陸樂隊成員成長經歷多數複雜甚至坎坷,他們用普通話不難精煉講出自己獨特故事──艱苦的成長經歷。該些字句經過多人反覆打磨,便較易變出感人至深歌詞。台灣的伍佰說:「我唱的不是情歌,而是人生。」多麼豪氣一句話!他沒受過大學教育,卻能寫出200多首具有重量內涵歌詞與樂曲,除了天分,便在於他出道前擺過地攤當小販;而颱風到來,他所住的破屋天花板會漏水!他經歷如此入木三分,加上他說台語、國語/普通話,傳達心聲效果良好,這樣他便寫出感人歌詞。
說到歌詞,要特別提今天海峽兩岸四地演唱會新現象──舞台兩旁打出字幕已經成「標配」,於是現在大型演唱會很易變成更開心愉快巨型卡拉OK,全場觀眾更投入興奮!今日樂迷不只來聽歌,更會看着歌詞來唱歌。那麼華語搖滾歌曲,音樂與歌詞比較以前更加親切貼近生活,乃大趨勢。
香港音樂創作者 安分坐困小城
六、以普通話寫歌詞優於廣東話,是兩岸樂隊在歌詞上稍勝於香港樂隊的主因。創作人親身體驗與感受,長期藏在心中,要把它說得到位,要有一擊中紅心、一針見血效果,這樣歌詞才能刺中受眾。香港音樂人說廣東話,就算能表達出人生百態精準觀察心得,與及成長奮鬥艱巨內心痛苦,然而該些粵語字彙句子卻難變成打動14億人的歌詞。
如果歌詞要經過潘源良、黃偉文、林夕等等今日詞人提煉修飾才能完成,那麼由歌手唱出來的歌曲,有時屬性會歸於潘源良、黃偉文、林夕等詞人,卻非歸於歌手樂隊。香港音樂人吃虧在以粵語文字來表達,往往功虧一簣,確實不幸。

七、香港流行音樂創作者安分坐困小城,甘願留在舒適圈,不多破舊立新,不勇於闖進新領域,間中突出粵式文化加上某些港式或英文風味之外,少新招花樣,便難以自我提升。更甚者,香港樂人習慣避開涉及世界觀、人生哲學觀、政治觀,所以歌詞與樂式少打開新局面。有時就算描繪男女私情範圍,也不多變,歌詞內涵貧乏,加上樂隊演奏能力有限,音樂領域也少會擴闊,於是傑出作品庫便付之闕如!
八、香港搖滾音樂人裏能自己寫歌詞並不多,這項弱點乃大缺陷!香港歌曲創作內容與題目單調局限,甚至狹窄,避開社會政治經濟人生哲學,出不了國際大場面,實在羞家!跟刀郎《羅剎海市》一比,便立即無地自容。刀郎天地大,既描繪社會人生百態,還關懷弱勢社群,並為他們發聲,甚至批評時事,既有廣度,又有深度!難得文字表達得趣味盎然,創造出「馬戶驢」、「又鳥鷄」這兩個詞,幽默創意,引人發笑!香港流行曲歌詞,怎麼可與之並列在同一層次上?
九、香港創作歌曲,面目多溫情柔滑,小品式風格,差不多成常態,而內容難免輕飄飄。香港樂隊幾十年來沒有多少改變,表面證供成立。天可憐見,Beyond《真的愛你》(1989年)、《光輝歲月》(1990年)、《Amani》(1991年)、《長城》(1992年)、《海闊天空》(1993年),30多年前的歌今日仍然高唱,大家常誤以為香港搖滾經典真能超越時間(最近確有香港娛樂大亨如此說),但為什麼不倒過來講,香港其實是無歌可唱也!至於國內搖滾樂隊是否已經超車香港流行樂隊,這裏不對表面現象下判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