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Jan 03 2025 23:59:59

貝托祺一套對比極大的節目──給小孩的聖桑奇趣動物與成人的華格納驚世神話

整體管弦樂團的技巧而言,當晚的演出毫無疑問是自然而完美、動人心弦。
圖片:香港管弦樂團Facebook

香港管弦樂團這套音樂會,同一位指揮卻出現了兩個中文譯名。過去兩個樂季皆有與港樂合作,並於去年季末被挑選為下一任音樂總監的年輕指揮佩多高斯基(Tarmo Peltokoski),月前樂團宣布新樂季時被換上了新的譯名「貝托祺」。因此,樂團過往所有節目名稱、宣傳資料顯示舊名,今次場刊則以「前譯」解釋他的名字,並以「貝托祺」為其標準譯名。無論怎樣以中文稱呼,也是同一個人。在筆者眼中,始終都是那位年少老成、喜歡選奏大型而哲學味道濃厚作品的指揮。

濃縮版《指環》

今次這套音樂會的編排,貝托祺依然以龐大樂曲為重點,演出由當代荷蘭作曲家夫利格(Henk de Vlieger)改編華格納(Wagner)的《指環》(The Ring)成濃縮版的《指環:管弦樂冒險》(The Ring: An Orchestral Adventure),這是夫利格精簡華格納多套作品的其中之一。不過即使是精簡版,在筆者來說,這首樂曲依然是非常複雜而宏大的管弦樂曲。

幸而,貝托祺還是照顧到筆者這類喜歡簡單直接、趣味強烈的樂曲的聽眾,這次揀來配搭的是聖桑(Saint-Saens)的《動物嘉年華》(The Carnival of the Animals),在整場演出中,好讓思維可以平衡一下。而擔任鋼琴獨奏的為深受新一代樂迷歡迎的鋼琴雙人組合約臣兄弟(The Jussen Brothers),Lucas及Arthur兩位。

在筆者眼中,貝托祺始終都是那位年少老成、喜歡選奏大型而哲學味道濃厚作品的指揮。
 

《動物嘉年華》趣味不算強烈

貝托祺在《動物嘉年華》裏,感覺上很想塑造一個比較輕鬆的氛圍,也沒有緊逼團員。但當晚來說,個人感覺樂師們在這首樂曲的表現稍有鬆散,但趣味卻不算強烈。在〈序曲〉及〈獅子進行曲〉,已能夠看到約臣兄弟的緊密合拍,技巧上更偏向凌厲。個人較為欣賞Arthur充滿悠揚音樂感的表現;Lucas則更像技巧派。

在〈野驢〉裏,兩人仿如一人的整齊度,令人極之滿意。Arthur在〈大象〉中,與低音提琴首席林達橋(George Lamdaridze)的合作,整段音樂的演繹非常精彩。林達橋的演奏,雖然在低頻區,音準的問題不會太明顯,但他的演奏音準極佳,令音樂線條的行走,顯得非常輕鬆而動聽。他的音樂感極豐富,所着重的抑揚頓挫令樂曲顯得很有趣,歌唱性亦濃厚,音量更是足夠,整體的演出非常具有感染力而出色。

樂團團員特別是敲擊樂組,與兩位鋼琴家在〈水族館〉的演繹,在貝托祺的帶領下,節奏從容而略帶變化。在沒有一成不變的節奏下,整體的色彩與氛圍,非常夢幻,這是在整套作品的演出裏,筆者當晚最欣賞的一段。這亦充滿了法國音樂的慵懶味道,當然亦令人幻想到看着金魚缸放空的優悠人生。

不過,樂團的鬆散,卻表現在第一小提琴組演奏〈耳朵長長的傢伙〉的泛音裏。不斷出現有先有後的聲音,的確影響甚大。

樂團團員與兩位鋼琴家在〈水族館〉的演繹,在貝托祺的帶領下,節奏從容而略帶變化。
 

兩兄弟在〈森林深處的布穀鳥〉演繹的深沉意境非常迷人;而演繹布穀鳥的單簧管聯合首席史家翰(John Schertle),在簡單到單簧管初級生都能吹奏的重複「谷─顧─」聲裏,其實表現一點也不簡單。筆者從未有機會聽過布穀鳥的叫聲,但多年來卻經常聽到珠頸斑鳩習慣、或應該說只能不斷重複的「咕─菇─菇─」叫聲。

雀鳥的單調叫聲,其實每一次都有少許變化,但作為人類的筆者,聽起來亦覺得牠們的叫聲很傻氣。史家翰掌握到每次的不準確、不穩定變化,而且亦掌握到將兩個音的間隔吹奏得傻傻的,筆者聽下來每次都要忍笑。個人覺得他演繹出雀鳥單調但有語言意思的分別,相當具心思。

整首樂曲的一大幽默笑話,就在〈鋼琴家〉裏。相對於傳統的準確炫技音階的演繹,兩位除了加插近年流行的彈錯節奏外,更連琴音也掃錯,嚇得筆者魂不附體,以為真的是他們失手!後發現樂團的和弦,也來玩前後參差,才明白只是玩笑。當然通過練習,鋼琴家和團員都變成超技而完美,這是送給在座小朋友學生(如果他們有留心聽得出的話)的最大禮物。

而最著名的〈天鵝〉,大提琴首席鮑力卓(Richard Bamping)的演繹,個人認為他相對於一般大路的速度實在過慢,令整體的線條顯得笨重,運弓力度亦變得過於實在厚渾。雖然音量與兩位鋼琴家能夠取得平衡,但如此的旋律線條,則較難與優美掛鈎,相當可惜。不過,樂團在〈終曲〉角色謝幕亮相的大集會樂章中,整體的演繹與展現快樂的大團圓結局,效果卻非常好,娛樂性相當濃厚。

整首樂曲的一大幽默笑話,就在〈鋼琴家〉裏。
 

《指環:管弦樂冒險》

嚴格來說,夫利格的《指環:管弦樂冒險》對筆者來說依然是宏大的樂曲。筆者對華格納的作品沒有什麼研究,不過單從貝托祺的演繹,相信他亦花過不少鑽研。首先,他是背譜演出,更扎穩馬步,整個人像一個大A字般矗立在指揮台一小時,少有多餘的身體擺動。

在這種複雜的作品中,貝托祺亦充分展現出筆者過往對他的印象──塑造層次分明、張力點到即止的樂團表現。基本上,在和聲裏,樂團的不同聲部都能夠聽得清楚,但不會全然在同一音量水平,線條的流動性依然強。而且,他對於提升爆發力的音量控制,始終能夠讓聲量自然地上到盡點,不會出現炸掉音樂廳的情況。最重要是貝托祺能夠容忍團員的輕微不整齊,但在樂句的明顯高位,卻不忘提出拍子的提醒,讓樂師盡可能盡情發揮。

剩下來,就是音樂表現的問題。若以筆者片面的理解,貝托祺並沒有刻意塑造華格納音樂的嚴肅,不過樂師的演繹卻充滿自然感的莊嚴。當晚,團員的整體表現沒有什麼失誤。對於這套作品,個人感到貝托祺與團員的演出,在合作上效果其實已很好,音樂的氛圍亦帶着深沉的震撼力。不過這並非筆者有研究的範疇,他們演繹的高低,已不是個人暫時能夠抽絲剝繭的能力範圍。但作為整體管弦樂團的技巧而言,當晚的演出毫無疑問是自然而完美、動人心弦。

註:作者評論節目為2025年6月28日香港管弦樂團於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上演的「佩多高斯基的華格納」音樂會。

傅瑰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