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多個本地老品牌倒閉結業，老字號相繼沒落。長久以來的本港零售餐飲模式，正在加速崩解。與此同時，內地電商巨頭京東據報擬收購本港的佳寶超市，背後似乎「在下一盤很大的棋」。這很明顯不是「一雞死一雞鳴」，而是「多雞死一雞鳴」──本地商舖結業之後，迎來的不是新店開張，而是外來巨頭進駐，前所未有地顛覆、破壞並取代現有模式與格局。這似乎也預示了香港的未來。
近日，香港超市佳寶食品超級市場被京東收購的消息，引發了廣泛關注。在此之前，京東早在港「攻城掠地」──除了京東物流在港布局物流生態鏈，京東網購更於今年強勢攻港，推出「買貴就賠」服務，針對家電類商品首次開啟大規模補貼等服務。同時，據報京東亦計劃在港開設旗艦店「京東MALL」，實行線上線下同步攻港。今天京東在香港的存在，已再非只是持股食品超市「錢大媽」，而是放眼打造新的體驗與模式。
京東重構香港零售餐飲生態與格局
京東收購佳寶，固然意味着中國內地電商巨頭正式進軍香港實體零售市場，但更重要的是，京東實行「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拒絕玩香港這邊的遊戲，反而更着眼於推倒重來，重塑、重構香港零售業以至外賣及餐飲業的模式與格局。
京東一向強調「零售＋餐飲＋即時配送」的三位一體模式；對於香港尚未完全經歷零售業數字化轉型，並長期由地產商寡頭壟斷、缺乏有效競爭的商場／超級市場模式，自然是看不上眼，有意取而代之。
有評論已經指出，京東剛於內地開設七鮮小廚自營外賣店，擬於3年內擴展至1萬間分店；其宿敵美團早前亦創辦了浣熊食堂。七鮮小廚和浣熊食堂屬外賣集合店，不設堂食服務，匯集了多個老字號品牌。
基本上，這種集合店就像一個大型中央廚房，獲得多家食肆同時進駐營業，客人則可一次過落單選購不同食肆的餐品，最後由集團的外賣員統一打包送遞。這種模式，除了向客人提供更高自由度及多元化選擇，亦有助食肆降低外賣營運成本，還能夠提高外賣效率多達30%。
另一方面，京東旗下也有自營生鮮品牌七鮮超市，自2017年創立以來，已經積累了豐富的零售與餐飲一體化營運經驗，強調3公里範圍內30分鐘配送的能力。
收購佳寶之後，京東可取得香港本地90家門店和1000多名員工的實體網絡。這些資源，將成為京東在香港拓展即時零售業務的重要支點，有望將上述兩種「七鮮」模式複製到香港市場，並進一步打造在香港這種高密度環境當中，或會更具可持續性的「生鮮超市＋社區餐飲＋即時配送」的複合型體驗，繼美團Keeta之後更大面積地顛覆香港的零售餐飲生態和格局。
（Shutterstock）
不止內卷化伸延和內企出海
因此港人應該清醒一點：我們一直以為京東和美團Keeta等來港，只是在內地內卷化嚴重的情況之下無奈地「卷」到香港，以及視香港為內地巨企出海的理想試驗場；但京東攻港讓我們進一步認識到，內卷化「卷」到香港的背後，是重構香港的零售餐飲格局，內企出海一說更像是假途滅虢之計，為海外擴張試水溫的同時，順勢把香港市場吃掉。Keeta在香港的成功經驗，便是一例。
內地巨企這種顛覆性的模式，勢必令香港的內卷化及競爭加劇；其攻港所帶來的轉型和重構，亦恐怕將無可避免地對市道帶來衝擊，導致本地營商環境更趨蕭條，甚至令倒閉潮惡化。
有評論指出，上述京東的七鮮小廚模式倘能夠奏效，一般食肆憑一己之力，很難與之比拼，恐怕會面臨接受招降進駐或被猛搶生意兩條出路──如香港的商業秩序被進一步打破，恐怕大部分商戶也只剩下接受招降或被猛搶生意兩途。
（施永青Facebook）
香港處境極被動
香港須主動調整和改革，已經是刻不容緩的事，但在內地巨企攻港下，卻出現了更大的複雜性和變數。早前全國政協副主席梁振英在社交網頁發文，呼籲業主必須面對現實，下調租金做旺個市，與租客同舟共濟，才能夠達至共贏。他強調，業主要面對現實，這是市場經濟的規律，不能因為怕被銀行收回貸款而寧願丟空不減租，因為早晚要面對空置率高、市值租金下跌的現實；不能夠等運到，也不能跟市場鬥氣，以前隨行就市加租，現在就應該果斷隨行就市減租，一味拖下去只會「陰乾」。
另一邊廂，中原集團創辦人施永青估計，現時租金都跌了差不多四、五成，且還是會跌下去，直到零售業從核心地區搬去非核心地區，並再次由非核心地區搬回來核心地區，「我認為調整過後，核心地區舖位都租了，核心地區空置減少，大家覺得這個租金是一個有支持力的租金， 租金便能夠站穩， 投資者才會入市」。
兩人的言論，分別反映在舖租一事上較人為和較自然的兩種調整方法。不用說，過程肯定是痛苦的。不過，內地巨企在香港目前這一高成本環境之下也跑通財務模型，證明它們幾乎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贏。即使我們經歷了艱苦的調整和改革之後，香港這邊也同樣是毫無勝算的，版圖只會被內企予取予攜，到頭來只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換言之，目前香港的情況極之被動──很多行業已經自身難保，無力推動轉型，也沒有條件創造出新商業模式；任何重構，很可能只會跟隨外來競爭者的模式，香港沒有發言權。
香港一向單靠地產和財技的尋租式經濟模式，正在加速崩解，急需改革和另覓出路；只是改革就必先「革自己的命」，卻很可能最終只「為他人作嫁衣裳」，成果不由得港人來享受。這明顯是個「只有過去，沒有未來」的格局，最後香港的城市定位或許只是充實深圳。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