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常活躍於不同公開場合的蔡敏志教授,能真正坐下來面對面、一對一地訪談的機會,還是十分難得。她似乎對三宅一生的服飾情有獨鍾,配色亮眼的著裝風格與她自帶的藝術氣息融合無礙,華麗卻不張揚。言談之間,能充分感受到她的強大氣場,卻並不咄咄逼人,反而有一種大家長般的包容力,給人滿滿安全感。
藝術 一輩子的主題
生於香港的蔡敏志,來自香港望族之一的蔡立志家族。父親蔡永善是知名的耳鼻喉專科醫生,一家人都隨父親信奉天主教。從小便長着一張「西方臉」的她,總是自然地成為老師們的關注對象。「童年時我讀的是中文小學,因為我的外表不太像中國人,所以老師們常把我推上舞台,參加學校組織的唱歌比賽、晚會、舞台劇演出等。也許因為在香港長大,我自小愛看大戲和粵語長片,喜歡任劍輝、白雪仙。5歲開始又學習芭蕾舞,直到16歲因為需要準備考試才停止,到了大學才又恢復跳舞。可以說藝術元素貫穿了我的一生,似乎從未有過哪一天是沒有藝術的。」她笑着說。

操一口流利英文與廣東話的她,憶起自己最早的藝術啟蒙,實源自母親。「我媽媽熱愛藝術,特別是對音樂、繪畫和歷史方面很感興趣,家裏存有很多藝術類的書籍和唱片。我和兄弟姐妹耳濡目染,從小就聽古典樂,長大後又聽流行樂,不同方面都有接觸。」大學時期,蔡敏志遠赴英國攻讀戲劇導演及舞台設計,後回港繼續深造,畢業後曾加入中英劇團工作,之後長達十多年間以自由設計師的身份活躍於本港舞台製作行業。「那時候年輕,什麼都想嘗試,後來又進入電影界做美術指導類的工作。在那之後,結婚、生子,然而隨着婚姻亮起紅燈,自己也開始對生活和工作充滿了迷茫。」她回憶道。

俗語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句話套用在機會上也是同理。1996年適逢香港演藝學院有教職空置,當時已在學院當了幾年客席藝術家及兼職講師的蔡敏志,被力邀成為全職講師。「收到邀請固然開心,但我當時的心態: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也莫強求。結果緣分使然,在演藝學院一待就是28年。」她亦坦言教書帶給她相當多的樂趣,是興趣所在。
積極推進大灣區藝術融合 為學生創造機遇
在演藝學院任職期間,蔡敏志曾出任舞台及製作藝術學院院長,成功帶領舞台及製作藝術學院落實多項學術發展,制定整體發展策略。2019年6月1日起擔任副校長(學術),2021年1月1日起擔任校長,同時也是學院自1984年成立以來的首位女校長,連續六年帶領演藝學院晉身為亞洲排名第一的表演藝術教育學府。
談到對學生的培養,她表示:「學院一直以來都希望學生能更廣闊地去學習。例如,以前你可能只懂拉小提琴就行,但如今的環境早已改變,你需要懂得更多範疇才能夠生存。業界也希望畢業生能夠掌握多元化且最新的技術及知識,從而應用在表演及工作中。」

粵港澳大灣區(下文簡稱大灣區)建設是國家主席習近平親自謀劃、部署及推動的重大國家戰略,而在文化藝術發展方面,近年來香港與其他大灣區城市積極建構互動交流平台,藝文界工作者、團體與表演場館之間的合作也日趨緊密。
蔡敏志任職演藝學院校長期間,一直積極推動合作,早前更與紫荊集團簽訂了合作協議。「近年大灣區新建了許多場館,我們希望這次合作能夠為演藝學院的畢業生提供更多創作機會。此外,近年來內地團隊常來港演出交流,深受香港觀眾喜愛,香港團體亦有更多機會北上巡演,如《大狀王》、《天下第一樓》等都非常受歡迎。大灣區擁有龐大的人口基數,出產藝術人才的機率高,也證明我們的潛在觀眾群十分龐大,有利於培養觀看藝術演出的觀眾。」

「內地有不少藝術類附中和附小,方便培養藝術人才。而香港卻缺乏此類中小學,學生只能在課餘時間發展才藝,實踐時間十分有限。希望未來香港能建立演藝學院附中。我曾與深圳藝術學校探討加強合作,讓優秀學生來港深造,並共同制定教學大綱,幫助有意報讀演藝學院的學生過渡得更好。演藝學院的教育水平高,學生毋須出國即可接受國際化高素質教育,學費合理,相較於海外留學,來香港讀書是一個好選擇。此外,許多畢業生能在國外大團工作,這顯示他們的水準足以被世界知名藝術團體錄取。」

演藝學院去年的數據顯示,應屆畢業生畢業三個月後的就業率達到79%,如加上選擇繼續進修讀研究生或博士的學生人數,數字就有94%,成績不俗。除了香港地區,不少畢業生在內地如大灣區、上海、蘇州等地亦找到工作。「最近有位畢業生進入了深圳歌劇舞劇院的詠春舞劇,這個機會不容易爭取,證明我們學生是很有實力的。」蔡敏志欣慰地表示。
退休卻不停步 籲年輕人保有善良與同理心
適逢今年元旦,蔡敏志卸任香港演藝學院校長職務,希望將未來更多時間留給子女與孫女們,享受天倫之樂。但她笑着坦言:「我不大認為自己會停下來!有機會的話也會回演藝學院或其他機構兼職教學,畢竟這是我的興趣。同時也期待繼續為社區服務,為香港以及需要我的地方作貢獻。」

看她於香港電台節目《香港家書》中,寫給未來的年輕表演藝術家的信函後,讓人深深感動。其中一段話最令人印象深刻。「如果你希望在演藝世界追夢,我鼓勵你堅持無畏和創新的精神,並以善良和同情心超越一切;善良不是弱點;它的力量常被低估,而這一切將會成為你強大的力量和後盾。同時請將挑戰視為通往偉大的墊腳石。因為真正的成功在於你們的藝術對世界的影響,以及對自己能力的深信不疑。」
在如今這個標榜利益與個人主義的時代,已很少有人提到善良的力量。蔡敏志為何對此特別強調?

蔡敏志有感而發:「在當今這個快速變化的社會,大家都在爭取第一,往往忽視了善良的重要性。我認為每個人都要清楚自己是誰,周圍的人是誰,對於演藝工作者來說,團隊精神與懂得與人合作至關重要。如果你只顧着自己的目標,將自己置於首位,最終可能會跌得很慘。」
「我們應該關心身邊人的感受,而非單純考慮自身利益。Be kind to each other,以善良的心對待一切,便能在任何行業中走得更久、更遠。」同時她也表示,與人相處需要經驗,年輕人在職場上難免會遇到一些力爭上游、不考慮他人感受的人,可能會令他們感到受挫。但可以先嘗試與對方合作,或建立共識來共同遵循合作精神。假如嘗試過最終無果,也不必勉強,保持距離即可,畢竟,外面還有許多其他更合適的機會。

跨越障礙 促進聽障與健聽者的共融
除了持續為香港的藝術及教育界作出貢獻,蔡敏志亦關注弱本地勢社群的福祉。在父親蔡永善醫生的影響下,她毅然走進聽障界別,出任香港聾人福利促進會(下文簡稱聾福會)執行委員會主席,幫助聽障人士爭取平等權益及更多資源,延續父親的使命。
據了解,目前聾福會擁有約8000名成員,隨着人口老化,預計數字仍會上升。對此,蔡敏志表示:「除了先天耳聾的人士,我們須關注開始出現聽力問題的老人家。聾人在日常生活中時常面臨挑戰,由於他們的外表與健聽人士無異,卻難以表達需求,通常須依賴筆寫或打字交流。最近我在搭地鐵時發現,香港交通工具的報站聲音很小,站名常在到站後才顯示,容易讓人錯過。類似這樣的生活細節,往往顯示我們對聽障人士的關注是不足夠的。」為了促進聾健共融,聾福會計劃在今年9月20日及21舉辦第10屆香港手語日,並設有即場手語班及遊戲攤位讓參與者進一步體驗。

另一方面,聽障及殘疾人士的就業問題仍然嚴重。全港約有53萬名殘疾人士,其中11萬人擁有專上學歷,但僅有不到一半成功就業。聾福會建議政府及公營機構,如醫院管理局、機場管理局、房屋委員會等,主動聘請更多殘疾人士,提升比例到至少2%。同時建議如若政府的194000個職位中有2%聘用殘疾人士,可提供約3800個工作機會,加上其他公營機構,估計可為聽障及殘疾人士提供至少10000個就業機會,增加他們的勞動人口,同時協助解決社會勞動力不足的問題。除了提供的眾多服務之外, 聾福會亦定期安排就業博覽和技能培訓班,提升其會員的就業能力。

而在藝術演藝方面,聾福會在2023年與當地非牟利劇團「有骨戲」合作,舉辦了戲劇表演《四季人生》,首次將聽障、健聽及傳譯三者匯聚於舞台,改編聽障人士的真人故事,打破傳統無障礙演出模式,讓觀眾印象深刻。「我希望演藝學院及藝術節目日後能設有手語參與或聘請手語導賞員,亦希望政府或有心人士能投入更多資源支援聽障人士,例如提供資金幫助團體聘請手語傳譯員或增設聽障人士的專門設施,包括在特定演出中安排手語翻譯。」蔡敏志說這確保聽障觀眾也能參與。
香港聾人福利促進會簡介
香港聾人福利促進會於1968年成立,並於1976年12月29日根據公司法例註冊成為一社團組織,屬非牟利機構。聾福會旨在促進聽障人士的福利及協助其在社會中獲得與任何人士相等的服務及發展機會,為聽障人士提供宣傳、教育、康樂、輔導、聽覺及醫療等服務;並與其他為聽障人士提供服務的組織及人士合作,以改善聽障人士的福利。同時亦致力提高聽障人士教育水平,為有需要的聽障人士提供獎學金及特別儀器;並為有關家長提供教育聽障兒童的知識。另一方面,亦向社會人士表達聽障人士的困難及需要,向聽障人士及其家庭提供所需資料,並與其他有關服務機構交流意見,並促進聽障人士融入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