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與「蓮」

雖然荷花就是蓮花，但荷與蓮所指部位不同。荷本指荷葉，《說文解字》：「荷，芙蕖葉。」芙蕖葉即荷葉。《爾雅．釋艸》：「荷，芙蕖。」郭璞注：「別名芙蓉，江東呼荷。」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是周敦頤《愛蓮說》的詠蓮名句。至於明代「王冕畫荷」，也是千古佳話。蓮花與荷花，究竟是否同一種植物？

原來荷花就是蓮花，兩者指的是同一種植物，但與睡蓮則不相同。荷花（即蓮花）於夏秋清晨開花，有蓮子、蓮蓬，根莖為蓮藕，葉大而圓，色淺綠，與花朵同挺立於水面，隨風起舞，婀娜多姿，賞心悅目。睡蓮則除嚴寒氣候外，幾乎全年開花，花色多，花朵較小，開花時間因品種而異，無蓮子、蓮蓬，根莖形狀似芋頭，葉柄無刺，長而柔軟，葉片心臟形，色濃綠，一般都貼在水面，或因擁擠而稍浮水面。

我們今天常吃荷葉飯，古書中也有與荷葉飯相關的記載，如《陳書．孔奐傳》：「高祖剋日決戰，乃令奐多營麥飯，以荷葉裹之，一宿之間，得數萬裹，軍人旦食訖，棄其餘，因而決戰，遂大破賊。」

我們很少說「蓮葉飯」，古書中也好像沒有「蓮葉飯」的詞例。不過，「蓮葉」一詞，則古書屢見，如《史記．龜策傳》：「龜千歲，乃游蓮葉之上。」《宋書．樂志》：「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等，可見「蓮葉」一詞，很早即已出現。

由於荷本指荷葉，許多與荷葉相關的詞都用「荷」字，例如「荷衣」，指傳說中用荷葉製成的衣裳，《楚辭．九歌．少司命》：「荷衣兮蕙帶，儵而來兮忽而逝。」即有「荷衣」一詞。

又如《楚辭．九歌．湘夫人》：「芷葺兮荷屋，繚之兮杜衡。」「荷屋」一詞，指傳說中用荷葉做屋頂的房子。

又如《楚辭．九歌．湘夫人》：「築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荷蓋」一詞，指傳說中用荷葉做的房頂。

古書只有「荷衣」、「荷屋」、「荷蓋」的詞例，卻沒有「蓮衣」、「蓮屋」、「蓮蓋」的詞例。

蓮本指蓮子，《說文解字》：「蓮，芙蕖之實也。」芙蕖之實即蓮子。蓮子又叫蓮實。我們只說蓮子，不說荷子。古籍中只有「蓮實」、「蓮房」、「蓮蓬」的詞例，沒有「荷實」、「荷房」、「荷蓬」的詞例。

開花然後結實，因此蓮花與蓮子之關係，較荷花與荷葉密切。「蓮花」一詞的出現，似早於「荷花」。《北堂書鈔》卷一三七引漢應劭《風俗通》：「舟漂汎似散蓮花。」南朝梁江淹《蓮華賦》：「余有蓮花一池，愛之如金。」唐孟浩然《題大禹寺義公禪房》詩：「看取蓮花淨，應知不染心。」可見漢代即已出現「蓮花」一詞。「荷花」一詞，則出現較晚，如宋歐陽修《采桑子》詞之七：「荷花開後西湖好，載酒來時，不用旌旗，前後紅幢綠蓋隨。」又楊萬里《過臨平蓮蕩》詩：「想得薰風端午後，荷花世界柳絲鄉。」

「蓮花」一詞，衍生出「蓮花世界」、「蓮花座」、「蓮花國」等與佛教相關的詞語，而「荷花世界」、「荷花座」、「荷花國」等詞例，則不見於古籍。

此外，古籍有「蓮女」、「蓮舟」的詞例，而好像沒有「荷女」、「荷舟」的詞例。

原刊於《明報月刊》，作者授權發表。

（封面圖片：Pixabay）

單周堯

單周堯教授，字文農，號勉齋，五十以後又號澹齋。自1975年起，即任職於香港大學中文系（現稱中文學院），講授《左傳》、文字學、音韻學等課程，研究範圍包括文字學、音韻學、訓詁學、出土文獻、粵方言、《左傳》等。香港能仁專上學院文學院教授、院長。有「活字典」之稱號，任教香港大學逾37年，曾任香港大學明德教授及中文系主任。香港大學中文學院榮譽教授、中央研究院中央文哲研究所學術諮詢委員、清華大學榮譽研究員、南開大學榮譽教授及東北師範大學榮譽教授。研究範圍包括：文字學、音韻學、出土文獻及《左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