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小交響樂團較早前的這場音樂會,擔任小提琴獨奏的嘉賓,為史上最年輕的巴格尼尼國際小提琴大賽(Paganini International Violin Competition)的冠軍格林高特(Ilya Gringolts)。從來都不大仰望音樂家比賽戰績的筆者,為什麼要提及格林高特的來歷呢?其實亦與樂團訂立這場演出的曲目有關。
小提琴家格林高特的演奏作品,卻既沒有巴格尼尼的樂曲,更沒有較熱門的作品,讓整個音樂會的宣傳亮點,都讓給了下半場的史特拉汶斯基(Stravinsky)的《火鳥》組曲(Firebird Suite),而這場演出所用的1945年版,更不是平日一般音樂會或錄音中最常聽到的版本。這個安排無疑將最常用的獨奏家宣傳賣點,嚴重降低。至於來自荷蘭的中青代客席指揮維格斯(Bas Wiegers),為活躍於歐洲的多元指揮家。

維格斯指揮從容典雅 聲部平衡令人滿意
如果要將火力集中於下半場的話,那指揮的一舉一動、以及跟樂團產生的力量,必然會逃不過觀眾的法眼。不過,音樂會開場選奏的貝多芬(Beethoven)《普羅密修斯的生民》(The Creatures of Prometheus)序曲,作品43(一般簡稱《普羅密修斯》序曲),精確而流暢的演繹卻首先讓聆聽眾吃下定心丸。
維格斯帶領團員的演繹,始終從容典雅,小提琴組的整齊度尚令人滿意,在主題重複的段落表現較好。木管組的晶瑩感、銅管組與定音鼓的相互平衡,都令人相當滿意。團員奏出的是高尚老實的典型貝多芬作品風格。
《飢餓與敬畏之蛾》演奏技巧奇特
格林高特在亞洲首演的新作,車爾諾溫(Chaya Czerowin)所寫的《飢餓與敬畏之蛾》小提琴協奏曲(Moths of Hunger and Awe For Violin Solo and String Orchestra),表現的既不是一般所理解的旋律與技巧,標題更比較容易令人錯誤幻想作品的畫面。
筆者等待現在才執筆,就是要反覆看清楚格林高特演奏這首新作品的片段,因為就當晚而言,演奏的效果卻偏重奇奇怪怪的音色,包括學小提琴時最不應出現的壓弓「鋸雞聲」、另外飛蚊聲、浮弓、沒有音符的滑奏聲音效果、甚至飛機引擎高頻聲等一連串音效。但就當晚來說,這些過分怪異的技巧,卻沒有令人聽到誤為走音或運弓不當的情況。樂團演奏的部分,其實亦有相似的效果。
整首樂曲,其實難以判斷演奏的好與壞,但卻令人肯定格林高特準確操控着小提琴的所有把位與「音準」。樂曲的最終旨意,依個人理解,就像早年一度流行、令人非常煩厭的「飛蚊」電話鈴聲一樣!

格林高特運弓乾淨清朗 控琴技巧精準完美
格林高特在下半場演奏西貝流士(Sibelius)的寫給小提琴與樂團的《六首幽默曲》(6 Humoresques for Violin and Orchestra)裏的《第三至第六首,作品89》,如果不是這場音樂會,其實筆者亦不知道有這幾首小品曲。
他在這幾首小曲的演繹,相當輕巧,音色漂亮,趣味亦濃厚。這幾首縱使像民謠一樣的小品,其實旋律也不是較通俗或容易理解。第三首是帶點炫技色彩的隨想曲嘉禾舞曲風格,格林高特手到拿來的技巧,在快弓、跳弓、泛音等,相當完美。
第四首旋律性較高,他的演繹亦頗委婉。筆者更為欣賞他在第五首的高貴舞蹈感演繹,不過如他能在抒情樂句的對比方面,能夠展現更柔和連綿的歌唱性的話,效果一定更加出色。他在第六首在的音色上變化處理是相當怡人的。
指揮維格斯與團員對於不作強勢的獨奏小提琴的扶持,提供輕盈的背景根基,讓格林高特即使在最輕聲的音符裏,都能讓聽眾聽得一清二楚,節奏上的彈性與包容,更是讓獨奏無後顧之憂。
而格林高特則加奏了一首在音樂會較罕見的、由巴羅克時代小提琴家Johann Paul von Westhoff 所寫的《D小調第三小提琴奏鳴曲》中的Imitazione delle Campane。這首作品講求弓法上的連弓跨弦,亦講究和聲上的音準、以及自主的伴奏層次。
當晚,格林高特以每條弦的平均為重,少有一般演奏這類作品將重點移向低音弦音符的伴奏節奏。他以不快的速度,強調線條經過高音音符時的清朗而乾淨的運弓音色。這就跟他整晚演奏其他兩首作品一樣,整體上也是輕盈細微的表現。

《火鳥》布局較精巧 作品動態有所減低
作為壓軸的《火鳥》組曲,維格斯整體的處理,個人認為也跟先前其他幾首樂曲一樣,較為「輕手」。團員在不同聲部的演出,相較細緻、精巧,跟過往一般其他演繹這首樂曲的深沉與尖銳的對比張力,有些距離,整體上卻有法國管弦音樂的味道。
但當樂曲進入結尾的階段,在〈地獄之舞〉(Infernal Dance)中,樂團整體上有如刀切一樣整齊的爆炸性咆哮,卻與之前的布局有非常不一樣的氛圍。在此,指揮的強拍落點,似乎每每與樂團同步,這大概表明團員已比指揮先動,但這種已陷入自動運作的整齊,震撼力似乎非常管用!銅管組與敲擊組的節奏,配合整個樂團,合作性非常高。
當靜下來後,巴松管首席廖冬保、雙簧管首席徐智雨、大提琴首席張培節在〈搖籃曲〉(Lullaby)的主題獨奏片段,似乎令隨後樂團的加入,產生非常具戲劇性的引導。所以,順理成章地,團員在終曲的燦爛氣場表現,在完全進入狀態的情況下,和聲上的協調、節奏的整齊,令人感到非常滿意。不過,指揮由最初開始製造的相較細小的氛圍、到最後輝煌的總結裏,亦不製造拖延、醞釀的張力,都會令整個格局縮小,有所減低作品的動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