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名「石中英」的楊宇杰曾因58年前的六七暴動成為YP（少年犯），出獄後易名楊向杰，舊友則叫他「阿咩」，又有人稱之為「楊大哥」甚或「小楊」⋯⋯林林總總的稱呼實是其大半生傳奇留下的印記，並展示多重面向：他是少年抗爭者、終身愛國者，更是擁抱中國改革開放、長袖善舞的「外企買辦」、在全球商戰中奠定一世英名的建設者，以及偶露「紅色文青」崢嶸的世界公民。
7月舉行的第35屆香港書展上，紀錄這位土生土長的香港仔由出獄後棲身左派報紙，一躍而為商場弄潮兒奇特經歷的《英氣》（下卷）如期而至。這本書的副題「阿咩正傳──一本你不知道的另類香港史」，揭示了楊宇杰這位在英殖香港出生的洋買辦之孫、西關大少之子，在歷史的夾縫中走出獨特道路的意義所在。他的故事，是理解戰後香港乃至中國現代化進程的鮮活註腳，更是一代香港人政治認同與身份掙扎的真實寫照。
從報界轉型商海
「很多人以為我是做顯像管做的比較出彩，但我真正第一個成功的創業案例，是80年代初參與創辦時代電腦，並在短短五六年間完成香港『紅色經濟圈』第一代的電腦化」，75歲的楊宇杰在他黃竹坑的辦公室對筆者說：「這是我人生比較大的轉型的開始。」
彼時，他已從《新晚報·學生樂園》出來，在英文萃華書院教會考班數學，平均月入萬元。1980年，早年參與「學生樂園」班組活動的一位「九樓兄弟」從加拿大留學歸來、讀的又是電腦，在他鼓動之下，四位30歲上下的青年很快組建了一家名為「時代電腦」的軟件設計公司，為香港中資機構和愛國社團的電腦化工程量身定做，奇蹟般地成為英殖香港紅色經濟圈內首屈一指的software house。
紅色經濟圈電腦化先河
為了推銷電腦化方案，楊宇杰聯繫工聯會屬下的華南旅行社。「結果令時代電腦做成第一筆生意」，始料不及的是最後連他自己「都進了工聯會去做旅遊」，此是後話。
「工聯會決定安裝了，就帶我去見楊光」，多年後，楊宇杰對這與工聯會會長交集的「重要一幕」記憶猶新。「他最關心的是，『楊仔』靠不靠得住，他怕編程人洩露會員和活動機密，我趕緊擔保這些人都是學生樂園時期跟我學《毛主席語錄》的愛國青年。楊光就說那就交給你們了。」
時任工聯會工人俱樂部主任的譚耀宗是電腦化的堅定支持者。時代電腦還在「工俱」開了電腦展覽會，吸引了紅色經濟圈的人來取經，包括華潤屬下的五豐行。
作為全港生豬批發銷售的壟斷商，五豐行很快帶了所有買手過來跟時代電腦見面，希望解決屠場的老大難問題，即每天由內地進口的三萬頭活豬，由於數量龐大，一直靠買手憑目測和經驗估重。「我們接了長沙灣政府屠場的項目，由13家代理行出錢，從台灣買了電子磅，接上IBM電腦主機，編好程式，本來豬牛的頭數和重量誤差是10至30%，最後控制在5%內。你看替國家省了多少錢？」楊宇杰續說，五豐行電腦化後，項目愈接愈多。
此後，百年央企的招商局水運公司、香港三聯書店、中國國貨公司，裕華、中僑，甚至中資周邊的關係企業如東方紅藥業、新紀元影音等都找上門來。「那時香港很多機構開始電腦化，出現新的打工仔群體，工聯會想吸收這班資訊業從業人員，你可以看到香港工聯會是走在時代尖端的。如果譚耀宗不堅持搞電腦化，也不會有我們這個局面。」
楊宇杰很喜歡毛澤東1919年8月在《湘江評論》上寫的一段話：「天下者我們的天下……我們不幹，誰幹？」「我們就是這樣想的。到現在我們當年替華南旅行社設計的軟件，仍佔主營旅行團的香港旅行社八成以上市場佔有率，我很高興能夠替香港的中資機構實現第一代的電腦化。機緣巧合，時代的機遇就在這裏。」
《英氣》訪談系列之一
原刊於《商報》，受訪者授權本社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