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Jan 03 2025 23:59:59

紀念胡鴻烈博士與樹仁精神:改變命運的教育之路

作為一名樹仁夜校的受益者,我將永遠銘記胡氏伉儷的恩情,以實際行動傳承樹仁精神,報答母校與社會。
撰文:石中英

2025年7月27日,香港樹仁大學創辦人胡鴻烈博士以105歲高齡安詳辭世。他與妻子鍾期榮博士伉儷情深,傾盡畢生心血創辦樹仁書院(今香港樹仁大學),為無數如我一般的青年開啟高等教育之門。我,石中英,一個曾因1967年「赤柱大學」經歷而錯失正規大學教育的學子,幸得樹仁夜校的機遇,得以在知識的海洋中重塑人生。胡氏伉儷的無私奉獻與樹仁精神,不僅改變了我的命運,更成為香港教育史上的不朽篇章。

作者與校監胡鴻烈(右)攝於寶馬山樹仁大學門前。胡鴻烈、鍾期榮伉儷是香港名實相符的教育家。(作者提供)
 

胡鴻烈與鍾期榮:無私奉獻的樹仁之父

胡鴻烈博士1920年出生於浙江紹興一貧困家庭,憑藉驚人毅力自學成才,考入中央政治大學外交系,並於1942年以全國高等文官考試外交組第一名成績,成為國民政府外交官。在任職期間,他結識同樣名列司法組第一的鍾期榮博士,二人於1945年結為連理,開啟近70載相濡以沫的歲月。夫婦赴法國巴黎大學深造,雙雙取得法學博士學位,後定居香港,胡鴻烈成為著名大律師,並積極參與公共事務,推動九年免費教育及中文成為官方語言。

1971年,香港高等教育資源匱乏,升學率僅約2%。胡鴻烈與鍾期榮目睹無數青年因經濟或學額限制失學,決心創辦樹仁書院,以「敦仁博物」為校訓,培養品德與學識兼備的人才。他們散盡家財,投入數以億計的資金,購入跑馬地校舍,1972年又購入灣仔峽道7號輔助校舍。後於1977年又遷至灣仔萬茂里校舍,再經多年申請和努力,克服重重困難在1985年寶馬山建成新校舍。鍾期榮出任首任校長,胡鴻烈則親自參與校務,晚年仍為校舍建設奔走。夫婦倆節衣縮食,生活簡樸,卻將所有資源傾注於教育,堪稱鶼鰈情深的典範。

日間在萃華執教數理化,夜間在樹仁修讀文史哲。作者感恩樹仁設夜大專,給他勤工儉學進修的機會。
(作者提供)
 

樹仁夜校:我的求學之路

1967年,我因故「考進」「赤柱大學」,無緣正規大學教育。白天在筲箕灣萃華英文書院教會考班數學,雖以「Maths佬」聞名,內心卻對文史哲有更深熱情。1977年,26歲的我報讀樹仁夜校中文及歷史系,開啟了改變命運的旅程。白天教書,晚上趕赴灣仔萬茂徑上課,每晚七時前,鍾期榮校長必定站在校門,以嚴厲而關懷的目光「迎接」我們這些半工讀生。我常在最後一段斜路氣喘吁吁衝刺,趕在打鐘前入校,那份緊張與動力,源自對知識的渴望與對胡氏伉儷的敬畏。

在樹仁夜校的時光,我沉浸於知識的海洋。研讀《說文解字》,鑽研中國文字沿革;聆聽司馬長風教授講述魯迅、蕭紅等現代文學巨匠的故事,他的東北國語與對故國的深情,令我茅塞頓開。司馬教授的反共立場與學術洞見,讓我反思年輕時在《新晚報》撰寫「批托文章」的經歷,意識到思想不能囿於單一視角。1980年,司馬教授猝逝,留下一抹啟迪我思想的「華輝」,讓我學會以更廣闊的視野審視世界。

奮鬥與回饋

樹仁夜校不僅賦予我學識,更塑造了我的人生觀。課餘我擔任雅健義務導師,資助五名貧困學生完成中學學業,至今仍與他們保持聯繫。這些經歷讓我體會到教育的真諦——不僅是自我提升,更是對社會的回饋。2018年,我在寶馬山新校舍前與胡鴻烈校監合影,報告捐助「香港史研究中心」的計劃。那一刻,我以40年前夜校學生的身份,向恩師表達感恩圖報之心。這張由該校歷史系區志堅教授拍攝的照片,成為我心中永遠的珍藏。

45年後,我的經歷成為小師妹思婷的歷史學榮譽學位論文題材,探討「港英管治下香港愛國青年的成長」。這份榮耀不僅屬於我,更屬於胡鴻烈與鍾期榮博士的樹仁精神。他們教會我「進學修身」的價值,讓我明白教育是改變命運的力量。 

「港英管治下香港愛國青年的成長及其言論」論文。(作者提供)

 
入讀樹仁夜大專中國文史系45年後,小師妹思婷(左二)在區志堅教授(左一)指導下,以阿咩為例,論述「港英管治下香港愛國青年的成長及其言論」作為其畢業論文,並獲頒歷史學(榮譽)學位。(作者提供)
 

永恆的樹仁精神

胡鴻烈博士獲頒大紫荊勳章等榮譽,101歲時仍以「樂以忘憂」勉勵師生。他的離去令人扼腕,但樹仁精神──仁德為本、學以報國──將永遠流傳。胡氏伉儷的無私奉獻,為香港高等教育開闢新路,改變了無數學子的人生。作為一名樹仁夜校的受益者,我將永遠銘記他們的恩情,以實際行動傳承樹仁精神,報答母校與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