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六七暴動,國務院港澳辦前副主任李後的著作《回歸的歷程》(三聯出版社1997年4月出版)裏有這些說法:
「發生於1967 年的『反英抗暴鬥爭』是建國以來對中央正確方針和政策的第三次、也是最嚴重的一次衝擊和干擾。」
「當時,正處於文化大革命時期,中方在香港的工作受到極左思潮的嚴重影響。在鬥爭中,不是引導群衆適可而止,做到『有理、有利、有節』,而是毫無節制地一味鬥下去,致使事態迅速擴大。」
「香港的工人和各界愛國群衆雖然在港英軍警面前表現得很英勇,但作為指導這場鬥爭的思想和路線卻是錯誤的,造成的損失也是嚴重的。」
六七暴動的肇因
勞資矛盾升級成為政治鬥爭、暴動,終於造成香港愛國力量的嚴重損失,這固然要歸咎於文革極左思潮影響下的錯誤指揮;然而六七暴動的發生,顯然有它的社會基礎。
1960年代的香港,貧富懸殊嚴重,工人收入低微,50萬人住在山邊和天台的寮屋,基層家庭生活困苦。小孩攔途行乞,到處可見;小偷入屋爆竊,時有所聞;警政貪污成風,市民投訴無門;社會上積聚了很多怨氣。
1965年發生華資銀行擠提潮,並導致香港戰後首次股災,許多市民失去了積蓄,加深了對政府和企業的不滿。1966年發生「天星小輪加價事件」:在加價風潮下,天星小輪頭等票價從2角加到2角5分,有市民示威反對,發展至騷亂,造成1死26傷。事件說明,社會上蘊藏着強烈的怨憤情緒。
1967年發生一連串工潮,至5月新蒲崗人造花廠的勞資糾紛,警方介入,衝突升級。在那些日子,我在大學宿舍裏經常在傍晚跟其他同學一起看電視新聞,看示威工人和警察對抗的場面,邊看邊議論。其他同學幾乎全部都支持警察鎮壓示威工人,只有我站在工人一方,跟他們理論。
多數大學生 不支持工人
大學裏,大多數學生都不支持工人的抗爭行動。港大學生會發表聲明,支持政府維持社會秩序,又組織同學駕駛電車,抗衡電車工會發起的罷駛行動。
我和幾個像我一樣同情工人的同學,用「一群香港大學同學」的名義寫信給《文匯報》,聲援工人爭取權益的行動,並且每人拿出一點錢,透過報館捐給工會。
5月下旬,中環每天都有反英抗暴示威遊行。有一天,我在遊行的慣常路線上等候,遊行隊伍一到,我便走入其中,跟着大家一起喊口號。
那天晚上,爸爸回家時神色凝重地把我拉到房間裏,拿出一份英文晚報給我看。報紙的頭版刊登了一張很大的當天示威的照片,當中可清楚看到我。他擔憂地問:「你知道給記者拍了照片嗎?」他沒想到我會參加示威遊行。我已忘了那天晚上我怎樣對爸說,大概是承諾我會盡量小心吧。
我們都想不到,最先出事的竟然是弟弟。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