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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際應酬令人累:襯家兩免 怕打招呼

朋友的定義到底是什麼?飯腳?一張名片?WeChat記錄?求助的目標?還是傾訴的對象?對於悲喜,老成的我,早已自負盈虧,毋須找人一訴衷情。

真的累了,像Bob Dylan怕唱Blowin’ in the Wind般累。

我是I型人,怕打招呼。社恐,是我的心魔,害怕見陌生人。

我中學搞劇社、大學當編劇、謀生靠法律、外快倚賴一枝爬格仔的筆,當然懂得搞氣氛,泡製社交場合的歡愉,哈哈,誰知道內心的我非常害羞。年紀大了,才有資格任性,我不想再討人歡喜。

那天,和大學同學們聚舊,大家都認識數十年了,當然不會生外,腳不會抖;我說:「我的月亮星座是處女座,情感世界充滿不安,易多愁善感!」他們笑破肚皮,立刻被送去醫院急救。

哎,活過多少年頭:跟人握手的次數,比刷牙還要多,此外,五光十色的邀請:酒會、舞會、飯局、晚宴、座談、演講、交流團、首映禮、剪綵、記者招待會,以至悲歡離合的喜酒和葬儀,甚至看跑馬、雀局、桑拿、卡拉OK……還未計算多少畢業典禮、巡視監獄,這都是過去日常,有時候為了工作,有時候為了有所求,有時候為了禮貌兩個字而已,心裏多麼不情願,也要make a presence;事到如今,人都倦了,悻悻然地怨自己,何苦疲憊得像一束菜乾?回頭是岸,只望重拾那寂寞17歲的悠閒。老前輩早已退下火線,仍一天四場應酬,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社會上中下層,各施各法,多可愛!

朋友的定義到底是什麼?飯腳?一張名片?WeChat記錄?求助的目標?還是傾訴的對象?對於悲喜,老成的我,早已自負盈虧,毋須找人一訴衷情。我手頭約有10個兩脇插刀的老友,已經豐衣足食;也許,我還需要一個支持我的文化商人吧。在某些場合,「朋友」走過來打招呼,年紀大,記不起對方何名何姓,很是內疚;腦袋長了寄生蟲。

最近,有手機訪友,邀請我加入數十人的社交群組,我說:「現在我的WhatsApp群組,已經擠爆了舊同學、舊朋友、舊行家,甚至業主組織委員……夠了,夠了,舊的可以去,新的不要來!」

在客戶的晚宴,身旁坐了一位陌生人,大家尊重場合,言笑晏晏,交足貨,分手時,還加一句:「改天飲茶!」但是離席後,彼此再不交往;那感覺頗糟糕,如一夜情。

今天的我,已不欲仍做社畜,一些萍水相逢的淺交,突然找我介紹工作、取演唱會入場券、寫介紹信,統統敬謝不敏;你煩我,我煩別人,煩煩相報何時了!

蔡瀾老師說過:「到了某個階段,不想再和陌生人交手,所以我不拍電影了,那是teamwork,人多,便多囉嗦,不如簡簡單單提起一支筆,我手寫我心,自己向自己交待!」正說出了鄙人的心跡。

從小到現在,成千上萬的相識已失聯,重要嗎?回憶留在腦海裏,那人便算永存;見到,見不到,由它緣分。

秘書問我:「聖誕到了,你要送出果籃嗎?打算給誰人?」我搖頭:「通通不要……害怕想起誰是誰?誰比誰重要?誰比誰稔熟?」真正朋友,存在心,不應放在電子磅。

我的懶惰,正野蠻增長;我對眾生,再不好奇。身邊圍着一大群陌生人的孤單,比獨自孤單更難受,故此害怕交際應酬、害怕春節串門子、害怕見陌生人;只愛向先人拜山。

前半生,荒廢了巨額時間和別人交往;此後多些交往自己,跟自己做好朋友;到公園拾起太陽掉在地上的碎片,獨善其身的精神力量,比八面玲瓏更有營養。

以後,怕打招呼,社交場合,找我當主角、當配角、當路人甲乙丙,通通推託,只想留多些時間寵壞自己,不再怕人情難卻,亦不要求富貴榮華。

願清閒地、如釋重負地,小軒窗下,正好眠……

李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