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峪寄來馬丁.普克納(Martin Buchner)的《文化的故事──從岩畫藝術到韓國流行音樂》(Culture: The Story of Us, From Cave Art to K -Pop)。
花了一個星期把著作看完。WhatsApp黃峪:「你的翻譯十分到位,完全不像譯出來的文字。」

兩種文化觀
文化故事,說得一點也不沉悶,第五章「佛教朝聖者尋找古代遺跡之旅」說的是玄奘往印度取經的來龍去脈。
馬丁.普克納指出文化觀有兩種:一是致力維護本國傳統的本土主義者,文化由自己一族擁有,不容外人侵犯。另一種是反對文化可以被擁有,代表人物是玄奘。他遠赴印度,將佛經手稿帶回中土,並把它發揚光大,道出「文化要通過傳播才能發展」的道理來。
翻譯有三難
黃峪傳來幾句譯後感言:「作者普克納教授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每一章事前後勾連,境界宏大。翻譯這本書過程中,我深深體會到摸着石頭過河的難處,經常都會有迷失於語言文化叢林的無助感,非常痛苦,但在探索之間豁然開朗,找到合適表達的那一刻,又讓我覺得無比興奮。」
嚴復當年提到翻譯有三難:好的翻譯要做到「信、達、雅」。
這三難,對黃峪這位翻譯高手來說,登上翻譯之舟,可以說是「輕舟已過萬重山」。沒想到,黃峪在翻譯過程,仍有一刻,迷失方向。
不過作為讀者,我們只是在享受閱讀文化故事的樂趣,可能不會了解翻譯者譯筆之苦。

文化的承傳及轉化
我們隨着作者的構思,下筆成文:人類由34000年前的洞穴繪畫(法國南部的肖維洞穴)開始,進化至人類可以使用語言,發展記憶技巧,「通過教育和使用外部記憶存儲設備來傳播知識」。
「洞穴是人類創造意義的地方。這與『知其然』的技能知識無關,而更關乎『知其所以然』的原理知識。」
談及文化的承傳及轉化:「每個人都受到某個人的影響;每個獨創性的例子都可以追溯到從別人那裏借來的東西」,「重要的不是我們借的內容,而是我們借的方式,我們從自己發現的東西中發展了什麼。」
馬丁.普克納觀察到,1997年後的K-pop,韓流魅力沒法擋。有一次他與挪威朋友在奧斯陸一起吃早餐,朋友的12歲孩子正在「仔細閱讀一本韓語教科書,這個12歲的孩子在早餐前獨自學習韓語,以便更深入地了解他的偶像。」
「K-pop提醒我們,文化歷史的軌跡會更加傾向於流通和混合。」

文化流動英雄
再談玄奘取經之旅,那是馬丁.普克納最早寫成的一章,內容可觀。玄奘書寫的《大唐西域記》「成為經典之作,展示了世界文學的一個重要體裁:遊記。」
玄奘「被某種力量吸引到印度,這種力量是文化流動的必然產物,一種來自遠方的外來文化的誘惑⋯⋯人們渴望源頭,在那裏,無論是怎樣的文化創新都能夠以其原始狀態,或者至少通過它留下來的任何痕跡而得到欣賞。」
馬丁.普克納說:「玄奘(翻譯家、翻譯佛經。旅行者、走出玉門關、到印度取經)推動下,佛教從一種文化轉移到另一種文化,這對於保存佛教思想至為重要。」
「佛教在印度衰落,但它在東方蓬勃發展。」這包括「整個中原王朝、朝鮮半島、日本」,從中可見玄奘的影響力。「通過紀念玄奘,中國將一位開展秘密之旅的翻譯家和旅行者,變成了文化流動英雄。」

後記
黃峪傳來一段錄音,為「世界讀書日」與其他幾位翻譯專家說出她/他們的心底話:「人工智能取代不了人類的感情,而文學永遠不會滅亡」。
我請她講講看法,黃峪這樣說:「文學的關鍵在於表達自我,探討人性,歸根究柢寫的是『何以為人?』對我來說,文學的抒情功能是AI無法替代的。閱讀文學能夠幫助我們更好地察覺自己的情緒,表達自己的感情,通過共情過程建立群體聯繫,從而成為一個完全的人,一個社會的人。
從翻譯的角度而言,AI能夠幫助我們更快地跨越語言障礙,閱讀到用外語撰寫的各國著作。但如果要實現和重現深度的情感體驗,歸根到底還是要靠優秀的譯者,將世界文學的讀者帶入錢鍾書先生所言的翻譯最高境界,也就是『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