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Jan 03 2025 23:59:59

中學教育「職業化」 裝備青年覓理想

要裝備年輕人能在職場上找到和達到理想,並能做到真正終身學習,中學課程的職業化是香港中長期教育制度設計的最大挑戰。

一直以來,為了準備畢業生能順利由學校過渡到勞動市場,在高中教育制度設計中都有所謂「分流」或「統一」的討論。有些國家或地區,學生到了高中階段都會分流至不同課程進路,有些學生會進入所謂學術階梯課程,會以升讀大學為主;其他學生則會被編入以職業技術訓練為主的課程,以令學生在畢業後可立刻進入勞動市場工作。不少地方如德國、法國、瑞士等或鄰近的新加坡、韓國、日本、台灣甚至中國內地,都有類似制度安排。

與此同時也有不少地區如美國和英國,在高中階段並不分流,同學經歷相對統一的課程,大部分都以升讀大學為目的。在香港教育改革前的1990年代,高中課程有文科、理科及商科的分別,亦有小部分所謂職業先修學校提供職業訓練課程。但在千禧教育改革啟動後,高中課程的分流就被取消,代之而起的是一個不分文理的統一高中課程。而職業訓練局則興辦一所青年學院,為少數15至18歲離校青少年提供職業導向課程。

改善由學校到職場過渡 刻不容緩

在這情况下,如何準備高中畢業青少年尤其是未能升讀大專者進入勞動市場,就變成一個重要課題。如果在高中階段同學未能接觸到不同職業資訊,對他們的生涯規劃以至升學選科都可能有不良影響。如何改善學生由學校到職場的過渡,就更是刻不容緩。

最近教育大學一個研究團隊完成一項大型研究項目(註),提出「中學教育職業化」(vocationalization of secondary education)概念,以求在21世紀社會及經濟變遷下裝備本港同學面對升學及就業挑戰。他們提出幾項建議,值得在這裏為大家總結一下作參考。

首先他們認為要加強科技教育。不過他們所強調的科技教育並不是傳統的狹義工藝傳授或一般理科課程,而是現代的設計思考(design thinking)訓練,重視以人為本,為各種議題尋求解決創新方案;並以個案研習方法,以求令同學學會決策、解難、溝通等科技素養(technological literacy)。

科技教育的執行,在小學階段主要通過常識科,在初中有資訊科技、設計與科技等課程;到高中則最主要由企業會計與財務概論(「企會財」)、科技與生活等選修科來執行。除了「企會財」之外,選修的人數相對較少,而該科亦未必能做到培養同學的設計思考及解難能力,而偏重單向知識傳授。

另外一個可以將中學教育職業化的方向,是將創業及企業精神(entrepreneurship)融入課程中。現在高中課程中,經濟學及「企會財」是其中兩科最受歡迎的選修科。雖然這兩科和創業有莫大關係,但目前外地最強調的創業教育卻不是單純的學科知識,而是和上面提及的設計思維訓練一樣,從創業及企業運作為情境,進行體驗教育(experiential learning),來訓練同學各種基本能力。在外國已有學校主打創業訓練,並要同學在畢業前要有創業實踐。

第三個方向就是通過高中階段選修科「應用學習」,來為同學提供具體職業技能訓練,並在一定的職場情境下將高中教育與將來職業生涯發展連結起來。根據我以往所做研究,發現有選修「應用學習」的同學,對自身生涯規劃及將來面對職場發展都較具信心;而且在高中後的升學及選科都能更全面思考,而不會單單只考慮大學及學術升學途徑。

最後研究團隊肯定了教育局於2014年加強生涯規劃教育,並每年為學校提供50萬元補助,可協助學校推動生涯規劃教育活動。

研究團隊的幾項建議,我覺得都非常到位。最重要的是他們明白眼下大專教育快速擴張、學位不斷增加,要在高中階段就將學生分流顯然並不現實;反而是認清現在高中教育,無論學校學生家長,都以升學為重、學術為本。職業專才教育只能在這大前提下進行,再在高中課程中推動改革,加入職業元素。

不過我對他們的建議還有兩點補充。第一是資訊匱乏問題。現在不論政府或社會人士,更不要說負責生涯規劃的老師或同學自己,對青少年的就業狀况都不太了解,有關勞工市場情况的信息及統計數據都非常缺乏。好像現在的勞工市場,哪些行業工種對青年勞工其實回報更好一點?現在大部分年輕人都只會對「神科」如醫科、法律或其他專業有印象,這些工作以外的工種究竟能為青年人提供怎樣的回報呢?台灣教育部就已進行「大專院校畢業生就業薪資巨量分析」,追蹤不同科系、資格(本科、碩士、博士等)青年畢業後職場際遇。

要令青少年由學校到職場的過渡更暢順、要令生涯規劃教育更能達到目的,適時全面的青年勞工市場資訊必不可少。

今時今日升學就業不是單程路

第二,現在中學同學首先都希望能升學,對職業專才教育缺興趣。如何才可令同學嘗試職業專才訓練,甚至首先進入勞動市場工作一段時間呢?我們要令年輕人感覺到今時今日升學就業並不是一條單程路,年輕人應可在求學過程中,在不同位置停下來,嘗試一下工作甚至看看世界,然後再回頭重拾學業和取得更高資歷。對很多青年人來說,現在所謂生涯規劃可能只是不斷升學,選擇也只是不同學科、院校而已。我認為當局應仿效目前為副學士畢業生提供的高年級收生方法(senior year admission),為已離校並工作一段時間的副學士和高等文憑畢業生,甚至高中畢業生,提供一定數目的年長生(mature student)資助學額。

這些學額的象徵意義在於對年輕人傳遞一個信息:在勞工市場的工作經驗,也是可以令他們重返校園的資歷。雖然現在八大資助院校也有年長生制度,但因為沒有獨立學額,因此院校在收生時理所當然地不會考慮年長生,而只會集中剛離校的聯招生或副學士畢業生。

香港教育制度設計的最大挑戰

如果我們能為在職青年提供一條終身學習的途徑,那麼他們就不用不斷追趕升學機會,反而可考慮首先進入職場,先作嘗試,並確定自己的生涯目標,然後才決定升學進修方向。最近幾年大專教育政策動作不少,包括資助高中畢業生修讀自資院校課程、擴大高年級收生學額,但這些新政的對象都集中在剛離校畢業生,反而那些已離校工作的青年就好像沒再次進修的門路。

要裝備年輕人能在職場上找到和達到理想,並能做到真正終身學習,中學課程的職業化是香港中長期教育制度設計的最大挑戰。

註:Lee, John Chi-Kin, Margarita Pavlova, and Rupert Maclean. 2016. “School-to-work Transition in Hong Kong: Suggestions for the Vocationalization of Secondary Education.” Curriculum and Teaching. 31:47-66.

原刊於《明報》,獲作者授權發表。

趙永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