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對周禮相當熟悉,他深知遇到何人該行何禮,孔子進國君的宮門時,低頭彎腰以示恭敬;然後急行上前,態度恭謹有禮。國君命其接待貴客,容色莊重認真。國君有命召見,不等車駕備妥就盡快出發前往。孔子在有喪事的人旁邊吃飯,從未吃飽過。在這一天裏哭過,就不唱歌。孔子遇見穿喪服的人、戴禮帽穿禮服的人和盲人,只要見到他們,縱然是少年,孔子也必定站起身來,等他們經過;當自己經過他們面前之時,必定恭敬地邁小步快快走過。
孔子的惻隱之心
對待不幸的人或殘疾人士,孔子都會生出惻隱之心,行為一極為敬。根據《論語》記載:「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師冕就是一個叫冕的樂師,根據《姓譜》記載,夏、商、周之世,管理樂技的職官名稱就叫作「師」,如上古時期的師延,春秋時期的師曠、師涓、師襄等。
由於盲人對聲音的辨識能力特別敏銳,故古代樂師多為盲人,師冕也是。「師冕見」意為:師冕求見。這段記載的意思是:樂師冕來見孔子。走近了台階,孔子說:「這是台階。」走近了座席,孔子說:「這是座席。」都坐定了,孔子告訴他說:「某某人在這裏,某某人在這裏。」
樂師出去後,子張問道:「同樂師講的是禮制嗎?」孔子說:「對,這本來就是幫助盲人的禮制。」古代的盲人樂師都有「相」,所謂「相」,就是扶持他走路的人,似乎無須孔子指點。然而,孔子看見盲人進來,就目不轉睛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隨時予以提醒,孔子此舉似無必要,但卻是出於內心自然的關心與牽掛。這個盲人樂師雖然不能看見孔子的面容,但聽著孔子溫和親切的提醒,他的內心也能感到無比溫暖!
2000多年以後,吾人讀到這一段孔子對盲人的關照和愛護,那種場景彷彿如在眼前,令人感動不已!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云:「聖門學者,於夫子之一言一動,無不存心省察如此。相,助也。古者瞽必有相,其道如此。蓋聖人於此,非作意而為之,但盡其道而已。」
錢穆《論語新解》亦言:「孔子與師冕言,其辭語從容,誠意懇至,使人於二千五百載之下猶可想慕,在孔子則謂相師之道固應如此而已。然其至誠懇惻之情,則正以見聖人之德養。」《禮記 少儀》規定:「其未有燭而有後至者,則以在者告。道瞽亦然。」若然房間裏沒有點蠟燭,有後來的人,在房間裏的人要告訴他怎麼走,坐哪兒。有盲人進來,也是如此。
習其曲,習其術,習其志,得其為人
其實,孔子不但同情盲人,還曾向著名的盲人樂師師襄學琴。師襄教孔子一首曲子,學了十幾日都是彈同一首曲子,師襄聽他演奏得有板有眼,就要他換一首新曲子練習,孔子卻說:「不行,我只會彈奏這首曲子而已(習其曲),尚未能掌握技巧。」師襄只好繼續讓孔子練習。又經過數日,師襄認為孔子已經彈奏得夠好了,可以換別的曲子練習,孔子又說:「還是不夠,我只知道它的技巧(習其術),卻未能領會這首曲子的志趣神韻。」又練習一會,孔子仍然覺得自己只是「習其志」而已,意即知道這首曲子的用意何在,卻尚未了解此曲的作者是何人,並了解其神采風貌。
最後,孔子終於彈到「得其為人」的境界,知道曲中的作者長什麼樣子,他形容此人長得瘦而高、皮膚黝黑,眼睛看著遠處,好像在牧羊一樣(這就是周文王)。師襄聽後大驚,蓋因這首曲子就叫《文王操》,正好是歌頌周文王的,孔子竟能「習其曲,習其術,習其志,得其為人」。師襄遂離開老師的座位,向孔子鞠躬。孔子之所以這樣做,固然是因為他好學不倦,專心認真,也說明他極為尊崇「禮」,並身體力行,以恢復禮治的理想社會。
作者簡介:
馮天樂,台灣政治大學歷史學系博士、香港浸會大學中國文學、語言及文化文學碩士(優異)、香港歷史文化研究會理事、中國文化研究院「燦爛的中國文明」專題作者、香港電台節目《講東講西》客席主持、《協進之聲》編委。馮博士曾主持香港電台節目《中國點點點:閱讀中國》、新城電台節目《大中華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