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立法會社福界議員、新思維狄志遠，與新界北選區議員、香港新方向張欣宇，相繼於10月10日及12日表明不競逐連任之後，傳聞中今屆較多批評政府的議員「無得留低」，可謂已成定局；預計其他較「敢言」的立法會議員，例如選委界江玉歡也難以收到「祝福」，相信會在今屆止步。這可能意味着下屆立法會不僅將更傾向「清一色」，其監察和批評政府的功能亦或會大打折扣，難保開放多元的議政論政在不久將來會成為「明日黃花」。
公開的政府民望民調 或將絕迹
當然，對部分人來說立法會的組成會發展成這樣，屬意料中事；但令人擔憂的是這並非一個個別現象。今年7月底，《大公報》以頭版報道質疑中大亞太研究所今年5月公布的特首評分調查，只得46.1分，與《星島日報》在網上進行、設有抽獎的調查結果，指近七成市民對特首表現感到滿意的民調有數據落差，批評中大研究所以「學術外衣」包裝來「唱反調」，「不禁讓人聯想起由國安通緝犯鍾劍華曾帶領的『香港民意研究所』，該機構長期借所謂『民調』唱衰政府，煽動搞事」。
此外，《大公報》在調查後發現，原來中大亞太研究所聘任的兩名名譽高級研究員，包括曾任「香港美國中心」行政總監的侯儒楷（Morton Holbrook）及「台獨」學者蕭新煌。即使事發之後，中大亞太研究所已中止兩人的聘約，但該研究所無再公布新一次特首民調，至今為期已逾4個多月。
香港民意研究所、中大香港亞太研究所及香港研究協會，過去是本港最主要的民調機構。在香港民意研究所及香港研究協會早前先後以不同原因，暫停特首及政府民望民調之後，中大亞太研究所是剩餘唯一定期公布特首及官員民望的機構。不過經《大公報》炮轟後，相信該研究所的政府及特首民調，已無望恢復公布。儘管有消息稱《大公報》報道與官方無關，但今天向社會公開的政府及特首民調確是實質上不存在，甚至將從此絕迹。
（李家超Facebook）
筆者對這些發展固然也感同身受：像我們這些寫政治評論的人，在落實愛國者治港之後，每次構想主題都非常頭痕，因為許多題材已不能出街；在收過幾次溫馨提示之後，自然懂得怎樣做。不過最諷刺的，還是在政府發表施政報告和財政預算案的時候，也就是最不適宜評論它們的時候。對於這些，作者們早已心領神會，平時唯有轉寫一些茶餘飯後的題材以自娛。
我們可能正在目睹一個議政空間減少、沒有公開民調、政治評論收縮的時代來臨。筆者相信其出發點是特區政府不希望聽到批評聲音，或者不希望負面消息傳到中央或外界去──這些其實都是可以理解的，不過長遠勢必會對社會造成系統性的影響。
眼不見 耳不聽 則心不煩
筆者不想就此妄下定論，但比較常見的說法是，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不應如此「劍走偏鋒」。或者可以說，特區政府這種一開始可能是「眼不見，耳不聽，則心不煩」的政治態度及取向，令香港於短短5、6年間在政治面和功能上大幅衰退，其基本面今天已開始出現完全闕如的情況，實質上令香港由一個「議政」時代迅速轉軌到「訓政」的時代和社會──在追求確定性的同時，亦帶來了更多的「不知之不知」（unknown unknowns），未來禍福難料。
即使出現了這些「訓政化」的發展，似乎未見施政水平因此而大幅提高。以近期的網約車規管為例，政府一直無法擺平當中的既得利益者，以致只能夠以「和稀泥」方式處理網約車問題。有報道稱，最後還是靠中央下達指示，才令「網約車合法化」得以邁出決定性的一步。由此可見，很多事情中央依然是看在眼裏，如果特區政府只靠粉飾太平和強硬手段，根本無助於改善其施政，亦不足以取信於中央，反而會令特區政府無法取得有效反饋、更大機會一意孤行。
購房通似勢在必行 最後大反轉
所以，早前新一份施政報告未有提出跨境「購房資金通」，實在是出乎外界意料，皆因此前多名港區全國人大代表提出設立購房資金通，容許內地人才以閉環方式來港買樓，為本地樓市注入活水。財政司長陳茂波7月仍稱正與中央相關機構研究，能否適度放寬限制，反映特區政府有意推行、正努力爭取，措施亦有助政府重振樓市、減少財赤。
在政黨和政府的加持之下，外界普遍認為購房通勢在必行；而當時敢於提出批評意見的，就只有前特首梁振英一人。最後，措施在今年施政報告未有提出，料是中央不採納，更傳出購房通與國策「房住不炒」有矛盾──購房通引入「北水」，必然推高本地樓價；加上有資金外流風險，削弱內地消費和投資潛力，亦與當前國家大力推動的內循環形成矛盾。
在缺乏適當反饋的情況之下，特區政府與政黨連成一氣，卻竟不清楚購房通不符國策，最後造成了一次大反轉；而整件事竟然只有梁振英一人敢於公開批評。可見本地社會和制度上的監察與制衡能力或已大幅下降，重大事情反而要靠中央判斷和把關，實在是相當諷刺。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