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最火的， 莫過於Netflix動畫電影《Kpop獵魔女團》、《鬼滅之刃無限城篇：猗窩座再襲》劇場版、泡泡瑪特的Labubu ，以及 Chiikawa。《Kpop獵魔女團》成為Netflix歷來最高收視動畫電影；成為英語電影收視總冠軍，更是指日可待。《鬼滅之刃無限城篇》爆收視率，有望成為本港全年最賣座電影。泡泡瑪特股價飈升，屢創新高。Chiikawa旋風席捲全港，精品被粉絲瘋搶。
換轉是以前香港歌影視的全盛時期，能夠掀起這種熱潮的，除了香港以外不作他想，而且港人多少也能分一杯羹。但在今天「新經濟」的標籤下，香港對上述一切似乎都無緣問津，難以沾上邊──Labubu的創作者龍家昇是香港人，唯產品和熱潮此刻與香港又有何干？
事後看來，這些發展固然與香港不思進取、長期被舊思維舊經濟桎梏騎劫有關，但上述例子也令我們意識到，即使香港是個國際金融中心，不過假如無法轉型到新經濟，長遠只會是一籌莫展，為他人作嫁衣裳。特別是香港以往錯失先機，導致至今都沒有發展出地區性的，或能夠媲美內地企業的平台，不論是串流或電商平台也是，令一切港產事物也難以「出海」，連發展亦一併被拖累。
在這種大環境下，香港自身和各行各業推行調整、改革，定立新戰略，本已是刻不容緩，社會也曾一度出現這種呼聲。可是從近來種種跡象來看，這種動能與決心已不復存在，當局好像只求香港表面上一切「恢復原狀」，希望將系統還原到之前的時間點；而近來關於人口政策的爭論，實質上更反映着一種倒退，在改革問題上大開倒車。
推動社會結構轉型 須定新長遠策略
筆者上一篇〈從梁振英言論看香港路線〉，除了批評高才通計劃以至整個人口政策不合理地向內地高才傾斜之外，更大的質疑在於當局或部分人刻意地合理化「搶人才」措施，以帶動本港住屋需求，並希望藉「購房通」引入「北水」買樓托市，背後邏輯明顯是舊地產主義的復辟。
依筆者看來，疫情之後，香港不少行業面對結構性的挑戰，一些商戶被迫倒閉，其餘的皆須面對殘酷現實，服從市場規律來達成調整，過程絕不可能是無痛的。與此同時，當局和業界也需要部署及推動改革，幫助業界以至社會實行結構性的轉型。這過程的背後，必須輔以為香港訂立新的長遠策略──這些就是調整與改革的基本步驟，原則上是無法迴避的。但無奈的是，改革被空洞地談論過後，卻似乎無疾而終。當局多年來兜兜轉轉，也發展不出一套新戰略，令香港只能夠原地踏步。這幾年來唯一的重大變量就是高才通，但今天當局和地產界需乞靈於內地高才帶來北水以提振本地樓市，也實在是始料不及。
人口政策是偽命題
所以，現在我們是從原本無法迴避的改革與調整之路，退回到建設千萬人口大都會，退回到只談人口政策和生育政策，並以此為幌子，代替一個具體的新戰略。早前，中原集團主席施永青提出一個看法：香港作為一個城市，只需要有人口政策，毋須生育政策。他的意思是：人口不足，可以靠輸入人才或勞工來解決，毋須花費大量公共資源去鼓勵本地人生小孩。
不過說來好笑，所謂「香港只需要人口政策，不需要生育政策」，完全是個偽命題，因為根本兩者皆欠奉──香港生育率之低，生育政策之似有若無，人所共知。而所謂人口政策，說穿了只是個移民政策，主要從內地吸收人口來補充本地勞動力，看不見背後有任何較為詳盡的人口政策和人才規劃。這些措施，長遠而言或有助提高流動人口、短期提振租金及支持樓價，唯另一方面，亦幾可肯定這些人不會成為香港的「家人」，同時相當可能影響港人的就業機會、生活成本甚至生育意願，甚至大幅改變香港面貌。
舊瓶北水所折射的未來
然而，有關打「北水」主意方面，希望藉此提振本地樓市，則是比起退回到只談人口政策的更大倒退：一方面，回歸舊地產主義，徹底是改革的反面，對推動轉型有害無益，並且只會拉長調整過程。另一方面，這種心態上只希望無痛地停留於舒適圈，不斷退而求其次，不斷沉淪，也不惜要退回原點，反映出本港精英重新成就地產主義，在舊瓶裏灌進「北水」的決心，比改革的決心為大。難怪一年不到的光景，改革意志好像已煙消雲散，在集結號下全都歸隊到大地產路線和舊地產主義之下。一眾精英的目光與心態既是如此，新移民亦只抱着過客心態，香港的未來會是怎樣，恐已不言而喻。
在目前困境下，本港精英們仍要千方百計地回到地產主義的老路上，背後或許有其歷史的必然性。然而，是非成敗轉頭空，改革的窗口也是一瞬即逝。一旦選擇了在舊地產夢裏醉生夢死，香港的根基將漸漸被掏空，最後只剩下一個空殼。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