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本文整理自作者在2025未來趨勢論壇的演講「關稅戰──改寫歷史的中美之戰」，分三天發布，本文為最後一篇。］
承接前文：〈中國應對關稅戰策略：兩個零、兩個一、兩個中國〉（三之二）
在全球經濟格局中，中國面臨着兩個關鍵問題：一是關稅戰之後的全球經濟治理如何推進？二是如何在這一過程中推動多極世界的形成？這兩個問題是中國在當前國際形勢下必須深入思考的戰略課題。
在去全球化的時代背景下，中國必須把大門開得愈大愈好，也就是說中國必須要成為全球自由貿易的旗手。零補貼、零關稅作為未來發展方向，正是中國向世界展示其願意為新世界貿易體系貢獻力量的具體行動。
兩個重要的力量
在構建多極世界的過程中，除了中美俄的三角關係外，不能忽視兩個重要的力量：歐盟和東盟，以及東亞其他國家。歐盟跟中國的關係在俄烏戰爭的這三年當中受到巨大損害，部分原因在於中國在衝突中的立場被歐盟誤解為完全支持俄羅斯。然而，美國前後兩屆政府在俄烏戰爭中迥異的立場，給歐洲國家帶來巨大衝擊。中國需要積極主動地與歐盟接觸，通過外交努力增進彼此的理解與信任。儘管加拿大和澳大利亞等國曾因意識形態差異拒絕與中國進一步合作，但中國仍須保持開放姿態，積極尋找更多志同道合的夥伴。
東盟很重要，他是中國最大的貿易夥伴之一，加上日韓等國，亞洲地區的經濟合作潛力巨大。中國與東盟、日韓等國的良好關係，對於構建多極世界至關重要。值得注意的是，印度是中國在貿易領域第二大順差國家，這意味着中國與印度之間也存在巨大的合作空間。通過加強與這些國家的經濟合作，中國可以在亞洲地區發揮更大的影響力。
中美俄框架未變
因此，我們必須認真思考如何構建一個多極化的世界格局。今天，我依然認為在全球地緣政治格局中，中美俄三極關係的框架並未發生根本性改變，這三股力量依然是影響全球發展走向的關鍵因素。儘管在俄烏衝突中，俄羅斯遭受了重大損失，許多人一度認為俄羅斯在全球地緣政治舞台上的影響力將逐漸邊緣化，但事實證明並非如此。俄羅斯依然保持着強大的軍事力量和政治影響力，其在全球事務中的地位依然不可小覷。在當前的中美俄三角關係中，美國出現了一種新的傾向，即所謂的「逆尼克遜、逆基辛格」趨勢，是指當年美國曾聯合中國對抗蘇聯，而如今美國卻與俄羅斯聯合起來共同遏制中國。這種局面並非沒有可能。儘管美國國內對俄羅斯仍存在強烈的恐懼和敵意，但這種「逆尼克遜、逆基辛格」的格局仍有可能出現。
更有趣的是，中美俄三國如今在意識形態領域存在一個共同點，儘管這聽起來可能有些令人意外。特朗普不喜歡所謂的「覺醒文化」和「覺醒政治」。後者是指主張給予少數族裔、同性戀群體平等地位等進步思潮，特朗普對這些理念極為反感。因此，在慕尼克安全會議上，副總統萬斯沒有談傳統安全議題，而是指出中國和俄羅斯並非歐洲的最大威脅，真正的威脅在於左翼政治以及大量湧入歐洲的非法移民。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特朗普政府會積極支持歐洲的極右翼勢力。而普京同樣對這種覺醒政治持批判態度，中國領導人也不喜歡。所以從意識形態角度來看，三國之間的對立跟差異現在反而減少了。
美國正試圖控制北極航道
在經濟領域，美國卻顯然有自己的戰略考量。在我看來，美國目前正試圖控制一個極具戰略意義的區域──北極航道。隨着全球氣候變暖，北極航道的重要性日益突顯。在中美俄三邊關係中，北極航道問題顯得尤為微妙。俄羅斯曾多次邀請中國參與北極航道的開發，中國石油等企業也一直在關注這一領域，但中國當時有所顧慮，擔心過度參與會引發歐美國家的制裁。
然而，形勢在不斷變化，美國如今也開始積極布局北極航道，而中國可能已經錯失了先機。俄羅斯在這一問題上的表現堪稱精明。所以，如何在中美俄三邊關係中保持自身的獨立性和話語權，將是未來地緣政治中一個極為關鍵的議題。
俄羅斯人現在常說，他們很欣賞中國人。為什麼呢？因為中國在大國博弈中展現了極高的戰略智慧，能夠在複雜的國際局勢中保持平衡外交、協調多元利益，俄羅斯也想學我們這種靈活的外交策略。
雙方應避免過度自信
在中美關係的走向上，我覺得有一個趨勢是雙方都應該避免的。美國在2023年之前，也就是中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之後，一直到2023年疫情之後經濟復甦緩慢，甚至陷入困境的那段時間裏，對中國的態度是極度恐懼的。他們覺得中國的發展勢頭太猛，趕上美國似乎只是時間問題。但2023年後，中國房地產低迷不振，經濟增速放緩，美國又開始輕視中國，認為中國不行了。我們中國人也有類似的問題。2020年、2021年的時候，我們的GDP已經接近美國的70%了，那時候很多人覺得超越美國就在眼前，自我感覺特別好。但後來經濟形勢一變，大家又開始焦慮了。
不過，這一年也有一些積極的變化。比如像DeepSeek這樣的公司，把股票價格拉高了。這說明在科技領域，中國還是有實力的。還有我們的文化產品，像悟空、哪吒這些IP（知識產權），都取得了巨大成功。以前總有人說中國沒有文化軟實力，現在看來，我們的文化產品完全不輸荷李活，甚至在某些方面還更勝一籌。AI領域也是如此，中國的技術水平已經和美國不相上下了。
但我們要避免過度自信。DeepSeek出現後，有人說「洋博士不如土博士」，我每次聽到這種說法，都感到很憂慮。面對中美之間的競爭，誰能夠笑到最後？關鍵在於有沒有一顆寬廣的心去看待世界的發展，有沒有清醒的頭腦去認識自己的不足，並且不斷地去改進和提升自己。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未來的競爭中笑到最後。
「改寫歷史的中美之戰」 三之三
原刊於香港大學中國商業學院微信公眾號，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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