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發財，祝大家身體健康，世界和平！過去數周，全球最大新聞，除了特朗普「強勢回歸」，正式就職重掌白宮外，肯定就是被美國重量級風投專家Marc Andreessen認為重要性等同美蘇太空競賽中「Sputnik Moment」的「DeepSeek Moment」。
其實此比喻不太恰當，因為Sputnik Moment指的是1957年蘇聯發射了世界上第一枚人造衛星，美國才突然驚醒，發現自己太空科技落後於人，因而激發美國急起直追，到了1969年美國Apollo 11首次登陸月球（歡迎你反科學不相信），證明美國反超前勝出。太空競賽亦逐漸演變成為全面軍備競賽，包括「Star Wars」計劃，結果導致蘇聯經濟崩潰，最後更在1991年解體（後患無窮，但此乃後話）。
其實今次DeepSeek Moment 剛剛相反，先有突破的是美國，2022年11月ChatGPT 橫空出世，引發出一場企業與企業，甚至國與國之間的AI 龍爭虎鬥。急起直追，希望後來居上的是中國而非美國。Andreessen 稱之為「Sputnik Moment」，亦當然包含最終勝利者仍必然是美國。但事實上，今次AI競賽鹿死誰手，仍是未知之數。當然在現今人類命運共同體年代，這種你死我活的想法已非常過時，甚至危險。我希望AI發展為全人類帶來福祉，但亦同時擔心如到達AGI 水平，反而成為人類面對的另一存在性威脅（Existential Threats）！
AI發展至AGI水平將威脅人類
DeepSeek 紅到發紫，已有很多人分析過它的各種技術創新和突破，包括Optimized Mixture-of-Experts Architecture 、Multi-Level Attention with QKV Optimization、Multi-Token Prediction、Distilled Model Deployment和Dual Pipe Parallelization Framework等，大大減低GPU量和質的需求，大幅減低訓練成本，和增加效率，甚至利用接近底層Assembly Code 的PTX電腦語言來攻破CUDA 的護城河等等。R1 的訓練成本到底是否真的只是560萬美元，與OpenAIo1 模型成本1億美元，是否公平比較，毫不重要。重點是DeepSeek 精準地（或幸運地），在1月20日，特朗普登基之日推出R1模型，頭兩日仍未有太大迴響，21日特朗普與Masayoshi Son、Larry Ellison和Sam Altman，高調宣布投資5000億美元在名為Stargate 的AI基建項目，之後一日R1就開始爆紅，數天內已升上世界多國的Apps Download 榜首位！對一般行外人來說，他們直覺會覺得Stargate 成本5000億美元，瘋狂的昂貴和很愚蠢。DeepSeek 只花了不到600萬美元，已能做到幾乎追近所謂 Frontier Models的90%功能以上，Hyperscalers 如微軟、Alphabet、Amazon、Meta和xAI 等，為何還要每年投資500億美元以上在AI 模型研發和建造數據中心？
美指控DeepSeek違反禁運
DeepSeek突襲成功，美國科技界被殺個措手不及， Nvidia 首當其衝，上周一狂跌17%，破紀錄蒸發6000億美元財富。DeepSeek 何止打擊大家對美國科技的信心，連本來氣勢如虹的特朗普MAGA 運動，也泄了點氣。但一如所料，美國怎會這麼容易被擊敗，連口頭上認下風也不會，最多只會勉強承認「Necessity is the mother of innovation」，中國面對GPU和其他諸多芯片禁運和制裁，拜登臨走前仍定下一條「AI Diffusion Rule」，連中國企業租用任何地方的雲端GPU服務也受到打壓和限制，但中國竟然仍能突圍而出，搞個R1 出來，確令人有點意外，甚至佩服。
一如所料，回氣之後，美國當然開始還擊。他們擁有三招殺手鐧：第一招就是控制線上線下媒體，經一輪所謂分析和調查後，馬上指控 DeepSeek 並非只用了2000粒H800，而是違反禁運，偷偷囤積了5萬粒H100，再加上政府補貼電費，因此真正成本遠高於560萬美元。他們劍指新加坡，質問為何一個如此小國，竟佔Nvidia 的20%銷售額，是否當了中國的「人頭」，代買芯片，然後非法轉運到中國。
黃仁勳見特朗普連握手照都無
第二，美國在硬件和軟件技術上，仍確有一定優勢。未來針對中國的GPU和整體芯片技術的出口限制，肯定繼續加嚴，連H20都極可能被禁，半導體製造設備，也將被管得更嚴。中國客戶租用雲端GPU，即使數據中心在馬來西亞，也將受到美國的長臂管治！近日黃仁勳終回到美國，且去了白宮見特朗普，但整個會面異常低調，並無宣布任何投資項目，亦沒有記招，甚至連一張握手照都無，令人不禁懷疑今次會面是否一次「照肺」行動，詢問Jensen 訪華目的，和如何確保未來有效執行禁運。
軟件方面，無疑最先進和強大的Frontier Models，包括GPT 、Claude 、Gemini 、Llama 和Grok 等，都仍在美國手上，但他們當然也對 DeepSeek R1和其他中國最先進的Open Source Models 有興趣。中國人利用美國數據和模型output 的synthetic data，作Distilled Model 訓練，就是偷同搶，美國學中國技術就是高尚的Reverse Engineering！
美或建立針對中國的防火牆
我相信美國已非常後悔容許Open Source AI模型的存在，我也同意如落入恐怖分子或罪犯手中，可構成嚴重安全威脅。但亡羊補牢，或已晚矣！即使美國政府迫使Meta 從此關閉Llama 模型，但此舉反而有利幫助DeepSeek 成為全球Open Source AI 模型的標準！除此，技術上不止能否做到，但美國或有可能建立針對中國Web Crawlers（網路爬行搜集器）的防火牆（方向性跟中國防火牆剛相反），禁止中國拿美國數據作訓練。其實不少西方國家都或會跟隨。近日意大利和澳洲，都已禁止使用DeepSeek。
第三，老實講，美國霸權仍如日方中，特朗普視USMCA 和國際法如無物，以關稅恐嚇墨西哥和加拿大，不用一天他們都已屈服，答應多派軍隊到邊境嚴防走私毒品和偷渡，才換來1個月緩刑。哥倫比亞和巴拿馬之流更不堪一擊，哥國馬上願意收回偷渡到了美國的難民，巴國更答應退出一帶一路和考慮提早收回和黃的運河港口營運權。如像丹麥也表示願意討論Greenland 的主權問題。最新怪招是他提出美國吞併加沙，把死剩的可憐巴勒斯坦人趕走，然後在地中海邊開發度假區！
Elon Musk削開支 債市已有反應
美國的確窮到只有錢！可惡美元霸權依然強大，雖財赤驚人，欠下36萬億美元巨債，好一段時間更QE 印鈔無道，但奈何美元仍然強勁。Elon Musk 帶領DOGE ，幾個不到25歲「小孩」大刀闊斧，任意削減開支和裁員，號稱每天節省10億美元，計劃到9月每天減40億美元！債市反應正面，10年債息回落至4.5厘。美國宣布停止所有對外國援助（以色列當然例外），計劃解散教育部，給予所有CIA人手「肥雞餐」離職選擇，甚至IRS 稅務局也有可能被取消，簡直是billionaire 天大喜訊！美國也正式成立主權基金，即將把傳說中的PPT（Plunge Protection Team）護盤基金地面化，特朗普甚至提出或以主權基金收購TikTok，簡直諷刺和荒謬！美國股市本來已實力雄厚，雖然Nvidia 和Google 等稍為受挫，但SPX指數已反彈接近新高，未來再加主權基金金鐘罩，豈非有如神功護體？
押注多賽道
未來有更多DeepSeek時刻出現DeepSeek Moment 後，中國底氣也加強了一點。無理再被加多10%關稅後，中國馬上作出反制裁，針對某些美國出口徵收15%關稅，更宣布Google 反壟斷調查（但Google 早已離開中國？）有消息指亦會調查蘋果。今周港股表現也頗為堅挺，值得一讚，希望強勢可繼續。
跟某大行與中央關係極好的頂級分析師吃飯，他對今年中國經濟極有信心，認為已開始見底回升，房地產和地方債問題，也已解決得七七八八（但願如此），根本毋須再加碼刺激經濟（我不敢茍同）。最令我振奮的是他說中央已決定不再貶值人民幣，如屬實，香港經濟總算可稍為鬆一口氣。他認為中國與1990年代日本的最大分別是，當年日本押重注在數個錯誤的行業和科技，例如堅持獨特不與世界標準接軌的CPU芯片、Operating System和無線電話系統，反而大力發展市場細小很多的卡拉OK和智能廁所等。中國是大國，有能力押注在上百條賽道，包括EV（電動車）、太陽能、電池、芯片、AI、新物料和飛機等等，未來必有更多DeepSeek Moments。
經濟需要平衡 不能單攻工業
我認同他部分觀點，中國在多條賽道都有強大競爭力，必有更多DeepSeek Moments。但如繼續以工業政策猛力投資，亦即等如放輕市場，犧牲民間消費，結果或將是TFP和ROE等效率指標繼續下跌，投資者和消費者依然缺乏信心，年輕人失業率繼續高企，生育率更無望上升。我認為最重要必定是平衡，和有打破框框的勇氣，才可應付百年未有之巨變。投資和消費同樣重要，應定下最少50% GDP的消費目標，剩下來的債務問題亦應及早解決，最直接方法就是定下中央50% GDP負債率為目標，分析師朋友認為絕不可能，但定下中央加地方政府總債100％ GDP 目標則較有可能，也算不錯，希望成真。
此刻最重要是善用DeepSeek Moment，順勢以組合拳方法出擊，逐步安全有序地開放互聯網和資本帳。DeepSeek 和小紅書等已突然成功吸引不少外國人進入中國互聯網（可惜DeepSeek 缺乏足夠GPU服務客戶），他們大都讚歎中國人友善，中國美麗，基建先進。但不久之後，他們將發現中國有防止國人接觸外網的防火牆，他們必感詫異甚至反感，外國更必以此作為阻擋中國Apps、AI模型、社交平台，甚至手機和其他高科技產品的藉口。中國酷愛和平，每年有1200萬大學畢業生，幾乎沒有文盲，又有制度優勢，何懼國人遭洗腦？
DeepSeek最少值千億美元
同樣地，現在亦是逐漸安全打開資本帳的最好時機。OpenAI 正企圖以3400億美元市值融資，據說Softbank 極有興趣，對比下，DeepSeek 肯定最少值1000億美元吧！中國還有Kimi、豆包，和Unitree 等無數極具價值的高科技公司和其他創意企業，可輕易吸引到大量長線高質外資流入，如有大量好投資機會，也不用擔心流失巨額內資。逐步開放資本帳的另外好處，包括減少貿易摩擦，亦可提升人民幣價值和國際影響力和地位，將可逐漸反牽制美國貨幣和財政政策，到時美元霸權才真正面對挑戰！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