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制度的微妙和複雜性

在現實世界中，究竟這超級拍賣官有沒有可能存在？若他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話，那一般均衡理論學說只是分析的起步。

據說列寧曾說，要摧毀一個資本主義社會，最好的方法莫過於摧毀其貨幣……列寧的見解顯然是對的。事實上，要瓦解一個社會的基礎，沒有什麼方法會比這更微妙和具確定性，蓋它可引發出眾多經濟規律背後的隱藏力量，不斷朝破壞那方面推進，而且100萬人可能只有一人能將之剖析出來。

Lenin is said to have declared that the best way to destroy the Capitalist System was to debauch its currency……Lenin was certainly right. There is no subtler, no surer means of overturning the existing basis of society than to debauch the currency. The process engages all the hidden forces of economic law on the side of destruction, and does it in a manner which not one man in a million is able to diagnose.

──《和約帶來的經濟後果》，1919，凱恩斯
（The Economic consequences of the Peace, John Maynard Keynes）

記得在約30多年前，筆者曾經帶過一位國內官員參觀香港聯合交易所的交易大堂。在那個時代，全面電子交易尚未實施，各經紀行仍然有出市交易員，他們在交易大堂內不斷匆忙地走來走去以促成交易，很有氣氛，尤其是當市場情況出現大動盪時，大堂的緊張情勢況和環境很有趣味，也令人懷念。當天市場有一些大事發生，因此交易大堂的情況顯得有點混亂，而當時國內官員問：「為什麼需要這麼混亂？股價究竟是怎樣定的？這些人在這麼混亂的環境下做着什麼事？市價不是只有一個的嗎？」

市場均衡價格不過理論而已

這位國內官員是工程學博士，但似乎對經濟學很有興趣，又想了解所謂資本主義制度運作的原理，因此筆者就跟他多說了一點。記得當時大概是這樣答覆他的：「書本上所指，由供求曲線交叉造成的市場價格，只是在理論世界的概念。在現實世界中，市場的價格是反映市場上的參與者，對來自四方八面的訊息的詮釋。由於市場不斷會有新消息，參與者的看法和觀點也不斷地在改變，因此平衡點價格應是一動態的概念。市價是需要不斷更新，而這些交易員匆匆忙忙地不斷在做的，就是嘗試找出書本上所指，在供求平衡下的價格均衡點。」

交易員們走來走去不斷叫喊，其實反映着一個重要功能，顯然不是官員一時間可以接受得來。因此他就繼續問：「為什麼要這麼麻煩，由政府定下一個價，大家跟着這個價錢辦事，不是就能避免混亂和有效得多嗎？」這是一頗有趣和重要的問題了。他看似有自己的心得，因此我當時就解釋多一點。

記得當年我大概是這樣說的：「理論上可以。經濟理論中有『超級拍賣官』（omnipotent auctioneer）的概念，他能夠掌握和消化所有市場上的資訊，跟着定出可達至供求平衡的均衡價格，因此把所有問題交給這超級拍賣官處理便是，這相信是『一般均衡理論學說』（General Equilibrium Theory）的重要觀點。而根據這個學說的數學模型，經濟體系可以同時在產品、生產因素、資金供求、儲蓄投資、未來跟現在等多個市場同步達至平衡，亦即是經濟學上的所謂的『巴列圖狀態』（Pareto Condit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