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養健全人格的公民

台灣大學甄試入學委員會日前公告，112年的繁星推薦入學，除了台大的醫工和土木系之外，頂大工學院的其他科系都不再採用國文成績了，理由是他們發現，國文程度跟理工科學生以後的專業發展相關不高，如果學測國文成績僅在個位數的學生也能申請上頂大的資電科系，為了搶人才，他們就捨去了對國文成績的要求。

我看了這個消息很是驚訝，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做的事決定他的收入和地位，但在家裏所做的事才是決定他是何等人。人文素養可能跟他的專業無關，卻跟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有關。人除了專業之外，還是個人，專業很好，沒有修養，只能算是「匠」，不能稱作「師」。

人文和科學本是一體

過去社會大眾一直把人文和科學對立來看待，不了解科學和文學其實是哲學這棵樹長出來的二個枝：哲學是所有理性之本，強調的是邏輯思維的方式，科學是，文學又何嘗不是？

一個好的科學家，他的文學素養一定好，例如1980年諾貝爾物理獎的費曼（Richard Feyman），他清晰的文字表達能力使他的《別鬧了，費曼先生》到現在仍是暢銷書。

一個好的文學家他的邏輯思考也一定很清晰，因為讀者和作者常不在同一個時空線上，作者若沒有好的敘事邏輯，讀者不能了解作者在講什麼。

因此，把人文和科學用二分法對立起來是錯誤的，歷史上，有影響力的哲學家，哪一個不是好的科學家？達文西是，笛卡兒也是。

曾有一個家長在看到孩子的博士學位證書上面印着「PhD」（Doctor of Philosophy）時大為不滿，高聲抗議：我孩子明明念的是工科，為何給他哲學博士？

理工再強，少了人文素養如何升華心靈？

這種謬論令人感嘆，「萬般皆下品，唯有理工高」的錯誤觀念竟是如此的根深柢固。其實人在衣食無缺後，必須找到生命的意義，人生才會滿足。語文能力不好，不能閱讀，他的心靈怎麼升華呢？

文字是個符號，跟數學的符號一樣，都是代表內在的思維。數學能力是科學的根基，國文能力也是人文的根基，兩者都是用符號來表達理念，是與人溝通的工具。

現在團隊合作是必然，而團隊中，溝通能力很重要，詞不達意不但會誤事，還會壞事。國文訓練的便是簡潔表達出意念和邏輯推理的能力，更何況只有從廣泛的閱讀中，孩子才能悟出他的人生觀和價值觀。

教育的目的除了培養專業，更是培養有健全人格的公民。為了吸引幾位國文不好的學生，捨去門檻合理嗎？（實在好奇，考自己每天用的語文怎麼可能考的只有個位數？）就怕倒洗澡水時，也把嬰兒潑出去了。

原刊於遠見華人精英論壇，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洪 蘭

現任中央大學講座教授、台灣聯合大學系統講座教授、台北醫學大學講座教授。1969年台灣大學畢業後，即赴美留學，取得加州大學實驗心理學博士學位。曾在耶魯大學哈斯金實驗室及加州大學爾灣醫學院神經科接受博士後訓練，之後進入聖地牙哥沙克生物研究所任研究員，並於加州大學河濱校區擔任研究教授。1992年回台任教於中正大學心理所，為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創所所長； 研究、講學之餘，致力科普書籍的譯作，已翻譯50多本生物科技及心理學方面的好書。近年來有感於教育是國家的根本，而閱讀是教育的根本，更致力於閱讀習慣的推廣，足跡遍及台灣近千所中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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