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學的功課──《為學、治國與生死》自序

大概三年前，我注意到今時社會浮現了一個不尋常的現象：年輕人不願意學習，或說得文雅一點，年輕人不好學！我覺得有點意外，自然頗覺失望了。當我想到孔子說過「學而時習之」和荀子說過「學不可以已」的時候，我的「失望」即時轉變為「生氣」，很不開心！

我心裏問：為什麼年輕人竟會不好學呢？求學，對年輕人來說，不是最好不過的嗎？求學，是人生成功的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啊！而且，人是要求知的，或應該有求知慾的，難道一生就如此糊裏糊塗地渡過嗎？一生一世甘願作一個無知的懵懂人嗎？或長期只在下層的社會中打滾嗎？

為學：社會、個人修養焦點

學習或為學太重要了，這不單止是社會的焦點，同時是個人修養的焦點，也是學術研究的焦點──至少我個人認為如此。於是，我決定考慮研究儒家對「學」的看法。我把焦點集中在先秦的儒家三大宗師──孔子、孟子和荀子的學說，企圖將他們對「學」的言論看個清楚和整理一個系統出來。

經過幾個月的小心研讀，清楚地知道他們在「學」方面的言論都涉及到它的重要性、目的、功效、方法、態度和對象的，但「大同」之中卻存在不少「小異」。可以說，這「大同」是儒家式的「大同」，而「小異」卻是他們儒家三大宗師的個人看法，或甚至可以說，個人的悟解或心得。無論如何，這些「大同」和「小異」都是重要的，對論「學」來說，都是可貴的，值得我們珍惜的。

結果，我將自己的研究成果寫成本書的第一部份：「孔孟荀論學」。寫就之後，以為可以鬆一口氣，暫且可將學術研究放下了，我甚至打算將它出版面世。但，作為一單行本出版，區區只有八萬字的書似乎是單薄了點。可是，勉強自己將文章增長，多寫一二萬字，又不願意，而且，又何必呢？勉強總是不好的，意盡便好了，便夠了；這是我撰著一向的原則。

窮則變、變則通，想到若要增加書本的篇幅，何不另外多寫一兩篇文章呢？而且，又不一定必須研究儒家的！研究道家的不行嗎？道家的學說，對自己來說，不是比較容易掌握嗎？我關心而值得研究的課題很多，其中兩個很有興趣而常為我關注的是老子的治國思想和莊子的「生死觀」。

老子強調「以無為治國」，但「無為」真的可以治國嗎？「無為」如何治國呢？這是要深入研究老子的學說才可解決的。結果我發現，可以治國的「無為」其實是「有為」，不過是有條件的「有為」而已，總不是一般的所謂「無為」！我將對老子的「無為治國」的思想的看法和理解寫成本書的第二部分，即「老子的治國思想」。我相信，對這個課題的研究，我是有一點新發現和與人不同的悟解的。但，是否真實如此，還請讀者不吝指正。

至於本書的第三部分：「莊子的『生死觀』」，自然不是什麼新鮮的課題，也不是我未接觸過和未寫過的題目。2016年我曾寫過一篇名為〈道家與道教的生死觀〉（見拙著《靈山夜話》，2018年，香港，匯智出版有限公司出版）的文章，裏面已有一部分討論到這個課題，不過，由於當時討論的範圍頗大而字數有限的關係，還沒有將這個課題全面地和深入地研究和討論。現時有機會了，故此可以把它討論得深入一點和較為全面，正所謂可以「暢所欲言」之時呢！莊子的「生死觀」實在很可愛的，在哲學上如此，在文學上亦如此，難道不值得為它重重地寫一筆嗎？單是他認為「生」是應該重視的而同時樂於「死」這一點就值得我們以濃墨重筆去大寫特寫了！

這兩部分寫了共五萬字，連同第一部分總共13萬字，作為一本小書出版，已經頗為足夠了，我很高興。

參考書籍資料

在本書的撰寫過程中，我主要參考了幾本書──幾本好書。它們包括楊伯峻的《論語譯注》（1962年，中華書局出版），蘭州大學的《孟子譯注》（20世紀60年代，香港，文言書局出版），李滌生的《荀子集釋》（2000年，台灣學生書局出版），余培林的《新譯老子讀本》（2011年，台灣三民書局出版）和張松輝的《新譯莊子讀本》（2010年，台灣三民書局出版）。本書中不少處對孔子、孟子、荀子、老子和莊子的言論的解釋，甚至有時語譯，都採取它們作者的意見或文字，但由於避免行文過於冗贅，就沒有一一指出來了。然而，這幾本書對我的幫助是很大的，所以在這裏必須首先言明，不敢掠美而不表。

其他我參考過的書籍還有錢穆的《論語新解》（2011年，台灣，東大圖書出版），牟宗三的《名家與荀子》（2006年，台灣，學生書局出版），陳大齊的《荀子學說》（1989年，台灣，中國文化大學出版），于峻嶸的《學不可以已──《荀子》重添注》（2010年，北京，科學出版社出版）和蔡仁厚的《孔孟荀哲學》（1999年，台灣，學生書局出版）。

本來，應該參考的書還有很多的，可是在過去的20多年中我已將8000多冊藏書分贈給此地的兩所大學──西澳的墨篤克大學和塔斯曼尼亞州的塔州大學，所餘的藏書已寥寥無幾，而手頭上擁有和與本書有關的就只有上述的十種八種而已！孤陋寡聞，不學無術；又不是專業研究儒道兩家思想的學人，所得的成果可想而知，小得可憐，實在不應該出版面世的，羞愧得很！

不過，想到本書的對象不過是年輕人，或一般初入門的學人，甚至只是一些對儒道兩家稍為愛好的人士，本書的面世可能對他們來說，還有一點用處，不致視為多餘，就不辭淺陋，勉強交給書局出版了。因此，我不敢說有什麼好「成績」，只能說它是我近年來「為學」的一點功課而已！讀書總要交功課的，好不好是另一回事。然而，我已很用力了！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而已。

2025年2月下旬定稿

原刊於《為學、治國與生死：儒道兩家思想散論》，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題為編輯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