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Jan 03 2025 23:59:59

《長安的荔枝》四:理性救局與出海

整齣電影看來,蘇諒當然不是主角,但他每次出場都帶着經濟學的冷光。這樣的角色或許繼續會不被重視,但正是這些「蘇諒們」,貫穿古今,讓代代文明和實體經濟得以持續運轉。
圖片:《長安的荔枝》微博

回望〈荔枝四部曲〉的前三章,蘇諒(白客飾)以商業邏輯和冒險精神投資荔枝路的開發,最終卻被體制排擠、被朋友遺忘。到了最後一章,當有如創始人的李善德(大鵬)跌宕落魄、走投無路之時,蘇沒有選擇報復、也不是告上衙門,而是以一份堅持,助李完成「供應鏈的最後一哩」,然後出海。 

背水一騎 

當李的運輸計劃瀕臨崩潰時,遇到官船拒航、驛站逃散,任務近乎一敗塗地的關鍵時刻,蘇諒再度出現,駕着他僅剩下的一艘船,迎上已在絕壁上等死的李,助他改航越險。

此時,在船上的蘇百感交集, 悲涼地叫道:「經略府罰了我個傾家蕩產。可你看,你朝廷的冰船都不願意來⋯⋯關鍵時候,你還得靠我!」

李聽罷,失聲痛哭狂笑起來。 

也因為蘇不記仇的這一着,李得以策馬飛馳,長驅直入皇庭,配上飄盪的紅木棉花,在銀幕上完美地把杜牧那「一騎紅塵妃子笑」,以悽美而凌厲的畫面呈現。

蘇這一着並非報恩,而是一種「理性完局」,乃是商人、風險投資家的氣質。他以商業判斷逆流而上,即使傾家蕩產,也要讓供應鏈完整接合。 

蘇諒曾對種荔枝首領阿僮說出那句輕鬆卻深刻的話:「談買賣怎啦?談買賣才不傷感情呢!」
 

出海是出路?

最終,李雖任務功成卻得罪右相,被流放嶺南。蘇諒就未再出現,只由兄長蘇源(魏翔)帶來他「出海」的消息:

蘇源酸溜溜地說道:「我弟蘇諒,現在在波斯國做的生意比我的大。他有封家書給大傻子老李。」

蘇諒赴波斯經商,成為異域成功的商人。在大唐難以以商道立身的蘇諒,卻被描寫成在海外找到新的土壤。蘇成功出海,是創作人的浪漫投射、還是現實的寫照?出海就能解決問題嗎?

總的來說,若李善德是代表「天真而犬儒的理想主義者」,一心想用誠實完成不可能的任務,那麼,蘇諒則代表「先浪漫後務實的現實主義者」。他原本雖知道制度不可逆,但仍願試一次;後來相信此處不成功,出海自有成功處。 

他曾對種荔枝首領阿僮(莊達菲)說出那句輕鬆卻深刻的話:

阿僮埋怨地說道:「又談買賣? 我本來以為是在交朋友。」

蘇躊躇滿志的笑道:「談買賣怎啦?談買賣才不傷感情呢!」

劉俊謙飾演林邑奴
 

整齣電影看來,蘇諒當然不是主角,出場時次也許連蠢奴(劉俊謙)都比不上,但他每次出場都帶着經濟學的冷光。他相信契約比情感更可靠,算盤比詩歌更誠實;可這樣的人,在歷史敘事裏,一向沒有什麼位置。 

《長安的荔枝》之所以出圈,是因為在主旋律之下,它暴露了古代中國皇庭文化的荒謬,或有古今對照之喻。可就算是放在今日的視角中,人們或許總喜歡咀嚼其古裝版職場小說的味道,以及苦笑其皇權與霸凌的寫照,卻少有人思考「風險與回報」這些帶有積極意義的商道。

蘇其實不單止是被霸權打敗,而且也是被主流所忽略。這樣的角色或許繼續會不被重視,但正是這些「蘇諒們」,化身為發動機、加速器、或潤滑劑,貫穿古今,讓代代文明和實體經濟得以持續運轉。

(以上對白主要參考電影原聲,經作者潤飾。)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艾雲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