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影《長安的荔枝》中，蘇諒（白客飾演）以一位創投者的眼光，投資於有如唐代物流專員的李善德（大鵬）下海創業的理想。兩人從假設到試驗，經歷了一場古代版的A、B輪融資，商人與小官之間，以契約為信、數據為憑，共同推動一場看似荒誕、實則嚴密的創業行動。
古代的耐心資本
創投自然要有耐性、得冒險，李確實不是一個空談理想的小吏，他的理性與執着近乎現代發明家及創業家。A輪之後，他在府衙掛起一整面竹簡與帛紙組成的「算法牆」，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里程、氣候、驛站間距、馬速與荔枝水分含量的數據，宛如一張手工製作的Excel表。
他以竹籤代入變數，一列列的試算推考運線和腐壞比例，配以甕裝蠟封、截枝移植；他甚至自製冰塊實驗，調整鹽度以抗腐保鮮，用繩線連結變化，像在進行一場唐代版的A/B測試。
那些數字與線條，成了整個「荔枝專案」的藍圖。旁人看他痴人說夢，只有蘇諒明白，這不是幻想，而是憑邏輯計算和冒險精神，推演一個用假設和數據來檢驗真理的實驗。
（《長安的荔枝》預告片截圖）
再融資只一句話
電影中段，果不其然，李的實驗很快把錢用光了，於是難為情地再次開口請蘇追加投資：
蘇愁着臉說：「那990貫快花完了。」
李：「能再借我500貫嗎？」
蘇：「……」
李游說道：「其實我也有一個常壓制我的哥哥。」
蘇抵不住刺激，道：「要多少？」
這是典型的「創業者再融資」時刻，李利用蘇對兄長的同仇敵愾之心，說服了蘇。 蘇也當然有計算，但出於信任，再次出資。
這一階段的蘇諒，仍懷抱理性的樂觀，他相信數字與利益可以戰勝制度。在他看來，成功是一條能被計算的航線。然而他還未意識到，權力世界的流程，從來不是給理性人準備的。
在蘇的追加投資之下，李的實驗逐漸有成效，荔枝的保鮮期愈來愈長，隨後那場園林酒宴，幾乎是一次古代IPO的誓師儀式。當中，蘇李給觀眾帶來了一次真誠的對話：
蘇拍拍李的肩膀道：「要是成功了，大家都有份。明人不說暗話，我一開始只是想從你那兒把通行符牒搞到手，找個免稅金牌。」
李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蘇直言：「我們商人做事，就圖個明白。你跟我借的500貫不用還了，我想投大使一個前程。若果大使成功，希望可以引薦一下老弟，正式轉運時能繼續為聖人分憂報效。」
李皺眉道:「可我不一定能成功的呀！」
蘇一副胸有成竹的說道:「做生意做的便是先機——都成了之後再說，那還有我的機會？」
李：「報效一事，我盡全力爭取。」說罷兩人碰碗一飲而盡。
表面上這是一場推心置腹的真情對話，實際上就埋下了權力與資本分道揚鑣的伏線。蘇以商人天真的「投資人應得分潤」的信念喝酒，而李則以官場的口吻許下他不能交付的諾言。
（以上對白主要參考電影原聲，經作者潤飾。）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