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講阿咩（楊宇杰）心懷「與工農結合」理想初涉商海頗有心得。多年後，回憶起這段在傳統左派社團屬下機構的經歷（1981.7-1988.1），楊宇杰認真道，華南旅行社是我的「少林寺」。當時的董事長兼總經理陳勁對我有知遇之恩，他是我進入中國旅遊/工貿的啟蒙老師。「至於1992年，我改組了新駿公司，成為控股股東和總經理，才開始真正獨當一面。」
改變中國彩電市場
在很長時間裏，新駿只是一家僅有七名員工的「蚊型」公司，不過高峰期一年居然做到30至50億元生意，超越成千上萬人的大彩管廠年銷售額，堪稱空前絕後。「連老外都說全世界只有一家獨立公司能夠做到這樣的業績」，自此阿咩華麗轉身為洋買辦Raymond。他不無自豪道：最開心不是我賺多少錢，而是整個中國彩電市場的生態為之一變。「1992年國產品牌才佔了大屏幕彩電20%的市場，到六年後的1998年已經擁有80%的市場份額，長虹、康佳、TCL、創維……你說得出來的品牌都在裏面。這不光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但正因為我們衝破種種障礙，引進市場需求大的RCA高清大屏幕彩管，刺激到國內所有外資彩管廠都要做29吋。」
Raymond解釋，對於技術在手的外國公司來說，他們本想賺取進口或在中國組裝的大屏幕彩電的超額利潤，因為彩管佔了整個彩電成本的70%：「這個是讓我最高興的」。
說到Raymond對中國電視廣播工業的貢獻，要從1988年他以兩億法郎將法國里昂湯姆遜的一條二手線引進到佛山說起。「湯姆遜從GE手裏買下RCA彩管彩電技術及品牌。」話鋒一轉，阿咩說其實RCA才是彩管、彩電的老祖宗。RCA的猶太人總裁早在1954年就已宣布人類進入彩色電視機時代。中國一直到1982年，才有陝西咸陽的彩虹公司引進日立的RCA技術開始生產彩管，「還都是小屏幕的」。1992年，已是湯姆遜中國市場總代理的Raymond又引進美國RCA 29吋普平技術，「3000多萬美元五天就談好了。」
雖然RCA在美國是第一品牌，湯姆遜在歐洲是第二品牌。但此前湯姆遜/RCA品牌彩管在中國是零銷售的，「真正的突破是1992年」，Raymond第一次將30萬隻RCA 29吋彩管賣給長城電子，彼時長城電子跟TCL在惠州合組了一間公司，用「TCL王牌」谷內銷，異軍突起、拿下當年中國大屏幕彩電市場銷售冠軍，當然湯普遜/RCA彩管也拿了第一名。
此後，Raymond以一招Intel inside（內藏英特爾）式無影腳策略，成功地跟所有國內大彩電廠結盟。連續六年拿到銷售冠軍。「光是1997年就賣了200萬隻大屏幕彩管、做了30億生意，包括25、29、34和38吋，其中34、38吋當時國內彩管廠還做不了，34吋是我第一個從美國、歐洲引進到中國。2004、05年收購東莞福地後，一年更是賣50億的貨。」
高頻頭的突破
一個被阿咩做得風聲水起的零部件，是在廣播電視裏頭非常有用的高頻頭──一種電視機用來接收高頻訊號和解調出視頻訊息的裝置，也叫衛星電視解碼器。「1996年前後，還是RCA，要帶頭搞高清電視廣播，RCA的老臣子、也是湯姆遜集團的二把手阿John──他是我做技術引進、收購合併的師傅，1973年就接待過當時前往RCA考察準備引進彩管生產線的四機部工作組──是不是很有歷史感？他叫我研究，可不可以在中國利用美國的數碼高頻頭技術推廣高清電視。這樣我在北京成立了一個辦事處，派了佛山團隊的一位同事上去一年多，每天跑工信部，我們建議做機頂盒──機頂盒都是你做，只要裏頭用我歐洲制式的標竿產品，即湯姆遜品牌的高頻頭DVB-C，C就是cable，即做所謂的last one Mile（最後一英里）。
之後工信部給全國電視台下文，本來我有一支八到十個人的彩管銷售隊伍，這時馬上在佛山再成立一支五到七個人的隊伍，拿了部裏的文件，坐火車到處跑全國的機頂盒製造商，四川找一家、廣東找一家……第一年做了4000個，到最高峰一年賣1400萬個──平均每天賣幾萬個。最後結賬，十年內做了7000萬個，整個中國是兩億電視客戶，等於我做了35%。在那個沒有芯片能夠取代的年代，差不多八年時間，我們的市場佔有率達到35～40%。」
回歸公益初心
靠着兩個廣播電視工業裏頭的關鍵零部件，Raymond攀上人生巔峰。1996年Raymond賣出第100萬個彩管，「到最後東莞廠結束時，全部湯姆新品牌的彩管賣了5000萬個，沒有一個不經過我、沒有一個收不到錢的。曾經在最好的一個年頭，公司收入達1000萬美元，但overhead只是50萬美元，淨利潤達95%。」
但「錢其實是最弱的」，Raymond感嘆，為什麼今年要做《我愛秋風勁》出版50周年系列紀念活動？就是想表達一個意思：一樣的信念、不一樣的人間，我不想變成另外一種人。「明天我要去參加一個工人朋友的追悼會，他也是YP，我一生人其中一個最重要的身份，就是六七少年犯，這是為何在別人眼中名成利就以後，卻毅然從商場退隱，回歸公益和文化，重新和這些昔日愛國反殖的囚徒在一起，共同為歷史補白，因為，他們才是我的真兄弟。」
《英氣》訪談系列之三
原刊於《商報》，受訪者授權本社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