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6月,劇集《長安的荔枝》在內地開播,7月底,同名電影公映,並於8月臨港。一長一短影視作品,均改編自馬伯庸7萬字中篇小說,前者共35集,自然須添加,後者約兩小時,便得精撮。先看劇,再觀影,雖無意,卻難免丈量比對。兩部作品各自的增與刪,都為作品帶來砂石稜角。不過,故事構思精妙,慢與疾各走一回,還是挺回味的。

長:35集劇多線交織
故事梗概是小吏李善德給同儕蒙騙,肩擔從嶺南運送荔枝抵長安重責,唯經五千里路須完好保鮮,認定必然失職,他慨言:未出發已成了死人!情節重點在於他如何想方設法完成使命,如此主線變成35集、每集45分鐘的長劇,必須加工。劇集引入宮鬥主線,李的小舅承左相命,以偽冒身份到嶺南羅織右相楊國忠罪證,從中拉出嶺南胡商、海盜,以至朝臣秘密組織等多條線路,交織的人物網遠較運荔枝主線繁雜。
添加可以理解,唯兩條主線僅靠李與小舅的姻親關係扣連,他倆除時有鬥嘴,並無太多交集,影響了故事推展的緊湊性。隨情節添加,李善德的背景個性也須調整。李變成鰥夫,妻早病歿,獨自撫育稚女。其亡妻來自沒落之家,被宗族所棄,小舅埋怨李沒出色,累親姐鬱亡,嫌隙陡生。李在農林署供小職,與世無爭,鎮日與花草作伴,僅指望照顧好女兒,卻仍遭苦害。
上述改動倒有意思,強化角色的悲劇性及內心掙扎(不堪獨女變孤兒)。雷佳音以40出頭之齡,演蒼桑中年父親,感性細緻,抓着角色的落漠神態;面對茫茫前路,愁眉不展,縱然理直,怯於位卑而有口難言。其他演員如馮嘉怡所飾何刺史、公磊演的趙掌書,皆入木三分。
劇集篇幅長,容讓細節申明,像荔枝煎與荔枝鮮之別,便有扼要解釋。至於預演運送荔枝、測試可行性的一段,電影是由嶺南分多路直奔長安,以飛鴿傳書報告;劇集則把前往長安的各條路線全長,換算為繞城多少遍,先在嶺南實驗,較為合理。這段戲由覓良駒、徵騎手到動員民眾晝夜演練,乃劇中最精彩一段。
全劇製作可觀,隨情節擴張,涉及各式紅男綠女,衣飾禮儀等,看到經過考據,不管如實否,已見趣味。同時,動畫片頭亦生動貼題,勾勒關鍵情節,結合仿胡樂音效,影像既有電玩式構圖,也有水墨畫質感,豐富多姿。

短:電影聚焦節奏快
電影聚焦運送荔枝的始末,主線集中,節奏明快。甫開場李善德以獨白自我介紹,即一氣呵成,連消帶打的驅動情節。影視兩作的故事主軸相若,電影版大刀闊斧剪裁要點,如李抵嶺南後遭何刺史驅趕,後取得通行令牌,從而與蘇諾交上朋友,幾個鏡頭交代的,已是劇集兩三集的內容。故劇集偶感緩慢,電影反覺過促,觀眾會否昧於箇中小節?
電影致力以影像說話,像進嶺南後,藉大紅大綠全景圖揭示南方的炎熱,城內色彩斑斕,穿插噴火雜耍,透視胡人聚集。劇集則有一定篇幅講述胡人在嶺南經商,帶出蘇諾一角;電影中此角,只憑其衣裝及處身的商船,隱約交代身份(結尾提到在波斯致富)。全片節奏明快,反少了空間沉澱情感,像李善德在南方的孤獨處境、與異地新知的情誼,削弱了末段目睹各人無辜陣亡的悲情。
有別於劇集李的悲劇背景,電影版此角相對富拼勁。飾演者大鵬,外觀帶跳脫小子氣質(雖實齡較雷佳音大),透着風風火火的熱度,延伸自這個性,結尾控訴楊國忠的一場便成立。劇集這情節沒如此火力,李只悲嘆黎民為幾枚荔枝枉死,這亦涉及情節推展有別,劇集結尾變成施計反咬楊國忠一口。
電影攝下壯麗的場景,李善德自北闖南,以鳥瞰角度記下其翻山越河的影踪,以至大夥兒策馬於草原奔馳等。至於以特效重塑長安的輝煌,不脫奇觀,亦非壞事,藉此豐富觀眾想像,畢竟無人曾親睹實況。反而結尾李策騎沿大道直奔皇宮,包袱散出連綿不止的木棉花瓣,營造淒美,效果卻強差人意,反覺刻意。

苟活:王權下 不得不
兩部作品收結有別,電影多了感懷筆觸,劇集則承接宮鬥情節,扭橋施計痛擊反派,把兩條線路結連,收得不錯。兩作品均寫出王權下苟活也難,劇集諸角「聖人」尊稱不離口,必伴以叉手禮示敬,王權無形,卻已蝕入民心。劇中李善德斗膽回楊國忠,承命擔責實屬「不得不」,即被楊壓下去。
劇集選用多位持外國籍的演員,卻沒港區代表,電影則有。劉德華飾楊國忠,以其明星氣勢烘托角色,並親自演繹國語對白,唯聲線欠力度。劇集由相對年輕的趙魏飾演,氣度與演繹也不遜色。林邑奴一角,劇中雖佔位置,唯着墨有限,但與李善德相處的描述較電影多,電影找來劉俊謙擔演,安排李親睹他捨身相救,效果較強。
本文僅論視與影兩作本身,無意比對原著。馬伯庸前作《長安十二時辰》也被改編為劇集,「十二時辰」化作48集,又一回長與短,可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