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培僑教書，大學裏除了數學系的同事之外，沒有人知道，直至半年後，《學苑》刊登了一篇我的訪問。
受訪與否意見兩極
我收到《學苑》的訪問要求，沒有馬上同意。我知道大學裏很多人對「左仔」和「左派學校」心存偏見；把我到培僑任職的事拿來張揚，很可能使我和培僑成為箭靶，惹來各方的攻擊。但邀約的人態度誠懇，表示真的希望透過訪問，讓大學裏的同學加深對左派學校的認識，令我不由得有點心動。我把這事告訴吳校長和其他培僑同事，徵求他們的意見。
正如我所料，有些同事很反對我接受訪問。他們認定《學苑》不懷好意，不可能為我們說什麼好話，我接受訪問，只會給他們利用作反面宣傳。但也有一些同事認為，在港大學生刊物裏介紹培僑，是難得的機會；讓大學生對我們多了解，有助消除他們的錯誤偏見。
吳校長贊同後面這種看法，對我說：「你說話小心一點便是。」一位副校長補充說：「要多宣傳正面的東西。」於是我接受了人生第一次媒體訪問。
（培僑校網）
與學生記者對談
訪問在我家裏進行。上門來做訪問的《學苑》記者，是黃紹倫和李明堃；他們當時都是大學二年級的學生。兩人我都不認識，但黃紹倫的哥哥是比我低一屆的港大理科生，與我同宿舍，跟我很談得來。
訪問做了一個多小時。兩位學生記者十分友善謙恭，沒有咄咄逼人的口吻，沒有挑剔刁難的問題。他們提出了一般不了解左派學校的人都想知道的問題：學校是不是「政治掛帥」？有什麼教育目標？有沒有政治課？各科的教學用什麼課本？學生有什麼組織？畢業生有什麼出路？我按我所知的事實回答他們的問題，但也不忘副校長的叮囑，「多宣傳正面的」。
他們向我索取一些生活照，作為插圖。我不想拿我的個人照片去刊登，便回學校去找幾張我認為有代表性的學校活動照片，交給《學苑》。
刊出文章回響熱烈
訪問在1970年3月1日出版的一期《學苑》刊出，題為〈從聖保羅到培僑──訪問曾鈺成〉，文章長4000 多字，佔了該期的首頁和第2頁兩整頁。在首頁顯著地刊登了培僑中學校運會運動員進場式的照片，運動員舉着「發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的毛主席語錄牌，神氣十足地步操。
這篇訪問在港大學生中引起了相當熱烈的反應。有人批評訪問「不專業」，有些應問的問題沒問，被受訪者主導了話題；更有人直指訪問被利用作政治宣傳。
很多港大學生透過這篇訪問認識了培僑、認識了我。我陸續接到一些學生的邀請，去給他們講「從聖保羅到培僑」的故事。數十年後，我應邀到港大參加活動，仍有人向我提起《學苑》當年那篇訪問。
黃紹倫和李明堃後來都成為很有成就的學者。訪問刊出時，訪問者署名除了黃李二人，還有30年後當了廣播處長的朱培慶。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