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一下，當你孫兒翻開你留下的投資組合時有何反應？你可能會想像這份傳家之寶有兩種版本：精裝版是由複利魔法鑄造的金山銀山，在「卷」裝版中，那些寶貝就被消磨得不見蹤影。
近幾十年來，投資界盛行一種自我催眠術──只要把資產鎖進時間的長期保鮮盒中，就能自動生成對損失的免疫力。但就如你不能閉起雙眼，就真的以為外邊是風平浪靜，時間其實不是萬能的防彈玻璃。
那些金融號裏的字，的確迷人：回報隨時間線性增長，風險卻像樹熊爬樹般緩慢爬升。但別忘了，數學公式從不承諾免費的午餐──它們只保證正確計算，從不擔保現實會配合演出。
平方根的黑暗面
以我們常說、每支基金年報中總會提到的「標準差」這位溫馴的統計員為例，到了極端時刻，它卻會瞬間變成惡棍一名。長期投資的經典論點，聽起來優雅又順耳：如果報酬服從常態分布，且每期回報是彼此獨立的話，那麼預期報酬會隨着時間T線性成長，而風險（即回報的標準差）則只會以T的平方根來成長。即是說，時間愈長，每單位的風險就能帶來更多回報──Sharpe（夏普）比率亮麗。美不美？
更妙的是，財富的累積理論說回報是沒有上限的，上漲是可以無限複利，而下跌最多只能跌到歸零，這種正偏態的分布仿佛是量化金融的神聖設計。但這正是長期投資的悖論：時間沒錯減低風險事情的出現或然率，但卻也會放大災難的規模。一次1%機率的不幸，如果累積30年，絕對足以摧毀你的一生積蓄。
年波幅是假象 絕對回報額才是真章
儘管如此，許多基金的推銷員（包括金融數據的能手）總會說，對長期投資者而言，投資風險（波動）並不大。他們常見的論據的核心，是指出在較長的投資期間中，年化報酬率的標準差（波動範圍）會相對較小，因此看起來風險也隨之而降。這裏重點有二：（顯得渺小的）年化率和隔靴搔癢的風險指數，也就是波動比率。
不過實情是，請問有多少人會因為達到高於回報的平均測值而廢寢忘餐的呢！？但我們是不是隔一小陣子就看到有人因投資失敗而傾家蕩產、走上天台的絕路的？
關鍵詞應該是「絕對回報額」。也就是說，即使年化回報率看起來比較穩定，實際上長期下來的最終結果，可能差距極大，甚至出現負的極端總值，這才是折騰我們的地方。所以，別被年化回報率的平滑假象騙了──真正的風險，往往藏在長期累積的總結果之中。
所以當有人向你拍胸脯保證「放長線釣大魚」時，請微笑反問：「這條魚在水底下，經得起黑天鵝潛行、灰犀牛衝撞、潛規則的核潛艇繞行嗎？」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