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內在先有混沌，才能產生一顆舞動的星。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Thus Spoke Zarathustra: A Book for All and None，聯經版）
由於AI的協助，讓我們在這個不確定的年代，找到可以掌握的施力點。然而，有三個問題是AI無法代替我們回答、也是必須面對的重要任務。第一個問題是當AI帶來效率與便利之後，工作的意義是什麼？是發揮潛能、更有創造力，更有價值？還是領薪水賺錢過日子？
意義是什麼？許多人質疑，沒有生存價值，意義還有意義嗎？
意義跟快樂不一樣。快樂是得到，是一種當下的滿足，意義則是付出，經常與超越自我的大我相連，並為這個理想做出貢獻。
AI橫空出世 更要問自己為什麼
然而意義不易定義，非常模糊。本書第一章提到提問有三個層次，首先就要問自己「為什麼」，這是關於目的、使命、信念，熱情、動機與定位。 只是多數人習慣從比較清楚的事開始做，模糊、難形容的放最後，造成我們很容易忙碌於「做什麼」與「怎麼做」，卻忘了「為什麼」。
我第一次發現意義很重要，是2005年主編天下雜誌《三一九鄉》專刊的時刻。當時我帶領一群臨時拼湊的雜牌軍團，用三個多月完成全台三一九鄉的採訪踏查，出版台灣第一本以三一九鄉鎮為主題的旅行刊物。
這本刊物只是特刊，完成專案後，團隊就要解散，各自歸建原單位。
我的心卻沒有歸建。以前的工作就只是工作，這個專案結束後，卻打開一個新視野與疑問，我不斷思索，還有哪些能力需要提升，才能呈現台灣鄉鎮更美好的樣子，除了報導之外，如何幫助鄉鎮找到自己的特色？
當工作不再只是工作，人生就產生質變。因此，4年後我離開職場、踏上一個追尋意義之旅，16年來，這趟旅程還沒結束。我現在對工作意義的回答，在於能說服、影響不同組織、不同地方的人願意嘗試改變，同時找到方法提出解決方案，一起參與改變、解決問題。
為什麼必須自我探問工作的意義是什麼？因為AI橫空出世、取代很多工作內容之後，我們對工作的認知就得重新定義，不能只是被動回應上司或客戶的要求、透過AI來「交差」。然而，AI可以幫我們完成「做什麼」與「怎麼做」，卻無法回答「為什麼」。
關鍵在於是否積極思考如何讓事情更不一樣，自己有什麼進步與成長，甚至對世界帶來什麼影響與改變？
如同SMART五力的「再定義」，是提出獨特觀點的能力，如何再定義自己的角色，將工作連結到更重要的目的，才有可能幫助我們改變做事的方法，為工作帶來獨特意義。
在這個角度下，AI的協助才能幫助我們創造工作的價值，而非依賴AI來交差。
觀察與反思才能突破AI框
第二個問題，在眾聲喧嘩的世界中，我如何建立自己獨到的觀點？
為什麼擁有個人觀點很重要？第二章提到， iPhone和其他手機同業的差異，在於對未來「應有模樣」的主觀意志與主張，它成為「全新框架的創造者」，同業只是「現有框架中的優秀者」。
擁有個人觀點，才能提出對未來應有模樣的解讀與主張，以及形成扎實的溝通影響力。
我曾在科技公司內訓的提問課程中，改變原本開場的講師自我介紹，反向請學員來介紹我。我要求學員上網搜尋我的個人資料，再透過小組成員的統整歸納，並扣緊課程主題，向其他小組分享三個講師的特色。
這個目的是讓學員練習整合歸納，以及提出個人觀點的詮釋，並增加對講師的期待感。沒想到好幾組的內容都非常類似，都是說明我的提問方法有哪些重點，只有一組提到我個人的多元經驗與背景，讓我能進行跨領域溝通，並累積提問的系統化方法。
為什麼多數內容都雷同？因為大家都用AI來搜尋我的著作《精準提問》，以為這樣最快速有效，很快就完成任務。只有一組沒用AI、而是上網搜尋我的經歷，花很多時間思考與討論，想辦法找出差異性。
這個經驗呈現目前運用AI的普遍狀況。我們為了方便快速，容易單向地接受訊息，很少對資訊來源進行深思與判斷，沒有突破既有框架，更缺乏自己的詮釋與觀點，導致產出的內容都大同小異，沒有獨特性，即使要成為「現有框架中的優秀者」都很難。
AI可以幫我們摘要重點、提供建議，卻不能幫我們建立個人觀點。我們要有意識的觀察與反思，才能穿透潛在、不易洞察到的情境脈絡，繼而突破框架、提出獨特觀點，或是設定新主題，才能引發關注與共鳴。
定義自己的存在感
最後一個AI無法幫我們回答的問題，就是「我是誰」？
以色列歷史學家哈拉瑞（Yuval Noah Harari）在《21世紀的21堂課》（21 Lessons for the 21st Century）提到，因為大環境變化速度加快，人生將是一連串的轉型，每個階段的接續都會出現裂痕，不再順暢的無縫接軌，因此「我是誰」成為比過去更加迫切、也更加複雜的問題。
吉卜力的經典《神隱少女》，電影開頭輕柔憂傷的配樂，是由久石讓譜曲的《生命之名》，引領我們進入一場探索生命意義之旅。由於在湯屋澡堂的工作人員，名字都被老闆湯婆婆剝奪走，失去個性與靈魂，連主角千尋也被迫失去自己的名字，白龍才警告她：「名字一旦被奪走了，就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當演算法以我們之名灌輸大量的影音、文章與產品，藉此控制與操縱心靈與欲望時，我們更容易喪失名字的所有權。
此外，真正的獨創，不只是外在的獨創，例如自媒體內容、著作、產品或企劃專案，而是內在的獨創。內在是源頭核心，外在才是結果，內在不改變，外在創新只是短暫火花。
因此，我們更需要認識、探索與定義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我是誰」實在很難回答，不如就想像如何為自己的人生策展。
我們要如何對自己與他人表達自己，呈現自己的喜好、價值觀、專業與真實故事？第六章的策展主題、以及課後練習「策劃一場讓人心動的展覽體驗」的步驟，就值得參考，幫助我們思考主題、挑選出能夠代表自己的內容、照片與物品，建立一個獨有的小世界，讓自己與他人能夠深入感受與認識這個小世界的故事。
人生策展也許很難，因為我們長期習慣接受學校、父母、主管或客戶出題，寫下標準答案，現在要當自己的策展人，反過來自我提問與思考，為自己出題、搜尋材料、找尋答案，這是一個比工作還難的挑戰。
AI無法幫你策展。AI可以快速給答案，但你獨特的故事只存在你的生命之中，無法模仿與複製網路上的資料，那是他人的名字、生命故事與答案，都不是你的。
主題得靠自己構思。想呈現成長的不同階段、旅行的點點滴滴？或是學習的修煉進步，還是挫折帶來的改變？這些構思都在梳理人生，嘗試為自己在世界留下印記，找到獨特的意義。
哲人尼采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提醒：「得內在先有混沌，才能產生一顆舞動的星。」
人生策展，也許是獨創力的起點，讓我們成為真正的自己、獨創的自己。
何時收到你的展覽邀請函？期待我們都成為舞動之星。
原刊於《獨創現場力》，本社獲作者授權刊載。
新書簡介：
書名：《獨創現場力：從問題到解方，讓思考×創新×實踐落地發生》
作者： 洪震宇
出版社：聯經出版
出版日期：2025年10月
作者簡介
洪震宇，清華大學社會學碩士，作家、企業顧問與培訓講師。曾任《天下雜誌》副總編輯與創意總監、《GQ》國際中文版副總編輯，是台灣少數能將人文視角與商業實踐緊密結合的創作者。
長期投入地方創生、風土設計與創意思考方法的研究與教學，以《風土經濟學》獲金鼎獎，被譽為「台灣新品種旅行設計師」。近年專注於跨領域的企業與組織培訓，透過「提問」、「敘事」、「寫作」、「創意企劃」等系統工具，幫助各類產業提升思考力、創造力與現場解決問題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