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獵金遊戲》第一個有趣的地方，是其英文名A Gilded Game，讓人聯想起1873年美國作家馬克·吐溫（Mark Twain）將內戰後的美國經濟大爆發稱為「鍍金時代」（The Gilded Age），並一語雙關地指出當時社會表面的富麗堂皇，掩蓋着底下的人性貪婪與制度腐敗。100多年後，隨着中國經濟崛起，一本在學術界載譽的名作China's Gilded Age（下稱《中式鍍金》），就把中國改革開放後的40多年的繁榮，冠以「中國的鍍金時代」。兩個「鍍金時代」，分處歷史的不同座標，卻展現出一些相似性與發人深省的差異。
美中相似的野蠻年代
美國的鍍金時代，源於內戰後急速的工業化。當時鐵路、鋼鐵、石油等基礎產業迅猛擴張，資本主義蓬勃發展，巨大的經濟浪潮孕育出一批超級富豪。摩根家族、洛克菲勒、卡內基等人憑藉壟斷產業的經營策略，迅速聚集了驚人的財富。然而，這些財富並非純然來自生產效率的提升，有不少是源於市場壟斷、價格操縱及權力的操作，現在看來實在耐人尋味。
中國大陸現正經歷的自身的鍍金年代，啟自1978年改革開放，經濟迅速發展，GDP持續高速增長，造就了具中國特色的繁榮富裕。國資民企在房地產、金融業的競相拓展，創造不少的奇蹟。
在美國鍍金時代，腐敗成為經濟繁榮背後最大的隱憂之一。政府官員與資本家的密切合作，催生了「尋租」現象。由家族控制的銀行體系和石油產業，都顯示了當時法律與監管體系未能跟上經濟發展速度的現實問題。直到20世紀初，美國才逐漸推動改革，引入監管政策，規範資本的過度擴張。
《中式鍍金》中形容大陸高速發展的背後，伴隨着巨大的貪腐問題。地方政府與商賈之間利益勾結，土地使用權交易、國有資產低估出售等問題禁之不絕。至近年新時代開始大力推動反腐運動，整頓紀律與市場環境，旨在規範政商之間的關係，然而腐敗問題仍然根深蒂固。
鍍金企業的閃爍和鏽蝕
美國鍍金時代誕生了許多經典企業，例如摩根大通、通用電氣等。然而時過境遷，摩根大通至今依然保持着全球金融巨頭的地位，而通用電氣卻在21世紀初逐漸解體。前者憑藉清晰的戰略眼光與穩健的風險管理，持續透過併購擴張，鞏固了自身的市場地位；後者則在當年的強勢總裁的過度擴張、多元化發展中迷失自我，最終因為內部結構與經營策略的錯誤而走向分解之路。
中國目前正處於類似的關鍵轉折點。大而能倒的房企、梟雄系、金權系、融控系等一度能叱咤風雲的企業群，經歷了多年的膨脹，現面臨去槓桿、監管加嚴等的壓力和危機，與通用電氣有相當的近似性。一些掌握硬核科技、平台資源的企業，雖然也經歷挫折，但憑藉創新和實幹的企業文化，得以重新上路，做到谷底翻身。
美國鍍金時代，面對資本野蠻式擴張與政商勾結的挑戰，引伸了一系列的改革與監管政策，才成功令市場推向較為成熟和規範的軌道。大陸亦正經歷類似的拐點。這也許是穿越兩個世紀的「鍍金遊戲」最值得借鑒的地方。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