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很榮幸參加了李成教授帶領的港大CCCW（Centre of Contemporary China and the World 當代中國與世界研究中心）考察團，出訪泰國、老撾和中國雲南。李成教授是一位超重量級的中美關係專家，在北京和華盛頓的人脈關係都極深厚。他在美國讀書、工作和生活了38年，最後約10年，更是美國最有名智庫Brookings Institution的首位華裔中國研究中心主管。
但他有感近年中美關係急速惡化，美國內部的社會和政治問題亦日益嚴重，因此兩年前毅然決定搬回香港，並創立了CCCW，在短短不到兩年，已成為具全球影響力的一個中國研究中心。CCCW已招攬大批全球人才，超過70位教授、訪問學者和顧問，研究範圍包括科技、尤其AI、氣候及海洋變化和傳染病問題、經濟與金融、中美港的領導人傳承問題，和地緣政治包括重中之重的中美關係。
首站曼谷，在短短一天半內，訪問了三家泰國最大的商業集團，包括CP（正大集團）、BTS（曼谷大眾運輸系統）和Gulf Energy（海灣能源），更獲得他們大老闆的熱烈招侍。泰國並不是一個超級強國，過去十多年，經濟發展亦受到政治不穩定影響，但她是ASEAN的主要成員國之一，而ASEAN已成為中國的首要貿易伙伴。
近年泰國受惠於中國投資，包括EV（電動車）、電子和其他行業，都正在把生產分散到比中國成本更低的東南亞國家。但特朗普對全球發動貿易戰，更企圖阻礙中國的海外投資和發展，因此泰國和ASEAN各國，也受到無辜牽連，面對美國的無理高關稅，和被迫選邊站的壓力。因此他們都極歡迎李成教授的來訪，為他們解說最新的中美關係發展，亦指出ASEAN對中國外交和貿易的重要。
李成教授對美國前景極度悲觀，暫時看不出自我修復的可能性，他甚至評估美國發生內戰的風險高達10%至15％，甚至比台海出現衝突的風險（5%至10％）還要高！他認為東升西降的趨勢已很明顯，美國更已喪失道德高地，因此勸喻ASEAN不用害怕美國的恐嚇，應作出英明抉擇，站在歷史正確、中國的這一邊。
李成教授勸ASEAN站中國一邊
我們訪問的三家公司都很大、很重要，但背景、文化和部署都不太一樣。正大是到中國投資的第一家愛國華僑企業，現在的董事長謝吉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北京（今次專程回曼谷招待我們），明顯家庭教育非常好，非常看重儒家和佛教的家庭和道德觀念，百行以孝為先，選人才也以人品為首要條件。
但謝吉人也是留學美國的，非常了解美國的問題，但認為美國在整體科技、軍事、外交和尤其金融等各範疇，仍然領先，美元霸權依然強大，絕不會在短期內崩潰。
BTS的CEO Kavin Wong，基本上是個香港人，香港出生和長大，只是在英國留學後才被家族召回到泰國工作。他的爸爸黃創山，跟香港娛樂圈的人稔熟，從前更經常帶人到泰國見白龍王，請求他指點迷津。他們家族很傳奇，多次大上大落，但後來總算成功建造好曼谷的鐵路運輸系統，連帶房地產發展、廣告和智能付款卡業務，就讓他們成功翻身了。
但Kavin也坦言過去10年泰國政府常變，反而商界較穩定，靠他們來推動發展，但也殊不容易。疫情和近年的電騙集團猖獗綁架遊客行為，亦大大影響了超重要的旅遊業，至今仍未恢復。我問及建Kra運河到中國的龐大基建計劃，他就回答至今毫無寸進，不止缺乏資金，更受到新加坡和美國的極力反對，甚至利用泰國社交媒體，盡力抹黑中國和運河計劃。
泰國人對華友善態度 ASEAN中排第三
Gulf Energy相對本地化很多，老闆Sarath更在泰國政壇舉足輕重，有傳聞他將組織新政黨，或許挑戰他信在政商界的影響力。他們也意味到美國充滿不安全感甚至恐懼，才會胡亂出招，搞出現今的全球貿易戰。
但他們也直言，泰國有點被中國勢力範圍，包括老撾、緬甸和柬埔寨等親中國家包圍着的感覺，即使中國投資，感覺上也跟從前的日本投資不同，較少的技術轉移，EV的供應鏈也較短，受惠的泰國中小企較少，甚至連很多工人都是自己從中國帶過來的。再加上競爭極為激烈，估計不少EV品牌將被迫退出。
除了企業，我們也訪問了泰國最好的Chulalongkorn大學的中國研究中心，民調表示，泰國人對中國的整體印象良好，在ASEAN排名第三，但年輕人崇尚自由民主，長期跟專制皇室、政府和軍隊鬥爭，因此或許比較親美。
老撾獨立是個悲劇
第二站來到了老撾首都萬象（永珍），是我的第一次。簡單翻閱一下它的歷史，又是一個悲哀，充滿戰亂，曾被法國殖民管治，更慘遭印支半島戰爭牽連20多年的國家。老撾是整個印支半島唯一土地封鎖（landlocked ）的國家，亦部分因此而極難發展，人口不到800萬，仍被聯合國定為最低發展水平國家之一（Least Developed Country），人均年收入不到2000美元。
我當然明白每個國家的自主權，和歷史發展結合了某些必然性和偶然性因素，但客觀來看，二戰後法國退出印支半島，老撾的獨立是一個悲劇，如果能跟越南合併（泰國文化較近，但不可能），不管北還是南，反正都被越戰牽連，現今發展情况或者會好一點。
中老鐵路 成老撾首條鐵路
我們受到老撾國家發展委員會（等同政協）副主席和其他官員的熱烈歡迎，他們表示非常感謝中國對老撾的長期援助，尤其疫情期間，中國提供了很多醫療物資和疫苗（副主席是位在澳洲受訓的醫生）。
剛建好不久的中老鐵路，長達超過1000公里，是一項一帶一路的重要工程，中國佔股70％，但其實所有資金都是中方所出，融資來自進出口銀行、中行和建行等，利息只3厘（何來債務陷阱），現在客和貨運量都已達標，已計劃提升運輸量，預計3年內收支平衡，30年內回本。幾乎不可相信，此項偉大工程是老撾的首條正式鐵路，比其他國家落後了近200年，必將有助改善老撾未來發展。
但即使如此，老撾仍面對多個嚴重問題，包括年輕人不願上學，從疫情至今，每年大學畢業生減少了60％以上，因為工資太低，不少人寧願回家務農，更多人渴望到泰國、韓國，甚至日本打工，工資都比本地高很多。我們也拜訪了中國駐老撾大使，獲得高規格接待，非常敏慧能幹的方虹大使，更是李教授的老朋友，在美國的時候已經認識。
她說中老關係非常好，但老撾實在很落後，國企和民企在當地的經營都不容易，亦需不斷努力跟老撾政府聯手打擊電騙犯罪集團。她更說中國對老撾貢獻巨大，但最缺乏軟實力，尚未能對全世界說好中國故事。
人民幣國際化路途依然遙遠
除了講故事的能力不足外，我還發現另一現象。即使在老撾，一個極倚賴老大哥中國援助的小鄰國，一到機場，即看到指示牌，落地簽證只收50美元現金，連老撾貨幣Kip都不收。很多其他小店，也只收Kip或美元。所以中國人民幣國際化的路途，還真的是依然非常遙遠。
我們坐了中老鐵路的一段，由萬象到琅勃拉邦，勉強可算是個旅遊區，但設施仍然落後，遊客不多。昨天就坐了飛機來到昆明，本來可坐火車，但需要9個小時，因沒有一地兩檢，所以過境已浪費2小時。現在中老雙方，正開始討論如何解決問題。
中美所謂初步貿易協議 令人有點失望
其實本周世界發生了很多其他事情，包括中美達成所謂的初步貿易協議（有點失望），我也參加了一場網上的CEO峰會，主要討論AI發展，主要嘉賓是黃仁勳（AI投資，依然勢不可當），當然還有洛杉磯的暴亂事件（暫時只算小事一樁，說不好對特朗普支持率還有點幫助）。但現在跟昆明的一些學者吃晚飯，所以暫此擱筆，下周再續。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