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Jan 03 2025 23:59:59

凡人

中國的幾個大城市,首先富起來的中產,確是有令人羨慕的豪宅和名車,和西方看齊的生活水平,但同時間西方先進國家年輕人的自我價值觀質疑,也同樣地渗了進來。

內地的電視劇集,可真是不像以前的那種節奏又慢、張力不夠的婆媽劇了,怪不得一直以來被韓劇搶了風頭,身邊的人都是嫌棄內地劇。

最近因為CCTV1台(港台33頻道)播放內地電視劇,於是有機會試看一集,發覺很精彩。去YouTube找,竟然凡是曾經在CCTV播過的,都在YouTube可以免費收看。央視播的,大概都有點水準。

父母眼中的驕傲挫折連連

最近看過一齣上一年很受歡迎、口碑又好的片集《凡人歌》(按此觀看)。紀靜蓉是原著作者和編劇,原著叫《我不是廢柴》,變成電視片集之後,名字取自李宗盛的一首名曲〈凡人歌〉。

中國的路,30年以來一直都是富起來的掙扎故事。所有的人民,不論是中產還是基層,價值觀只可以有一個,便是天天向上,賺最多的錢,加最多的班。由農村走出來,因為讀書讀得好入了名牌大學,進了城市做了中產,年薪有50萬或以上的,總是農村父母口邊常常掛着的驕傲例子,這樣的例子一條村可能十年才出一個,怎不會是父母眼中的驕傲?

但是劇集一集又一集地追下去,每一集都是挫折連連,比白燕的粵語長片還要淒慘的劇情,每半小時便有一次。看似惡運已經過去,天上的彩虹可以再現,怎知道又有一次厄運。他們說這便是現實劇,專門販賣渲染集體焦慮,務求你們一集又一集地追下去,不去睡覺。又有一些內地酸溜溜的劇評,說這麼生活舒適的中產,又有大屋又有名車,還呻什麼三觀的疑慮。

中產有令人羨慕的豪宅和名車、與西方等同的生活水平,但同時間質疑的價值觀也同樣渗了進來。(《凡人歌》劇照)
 

追求物質卻失去價值觀

男主角那偉(王驍飾)質疑自己的價值觀,但他買了寶馬名車回來,還不是樂了好一陣子?那個殷桃飾演的內地闊太模樣,一身名貴毛絨長大衣,天天不同的高跟皮靴,卻在質疑自己的價值觀?不是在開草根階層的一個大玩笑嗎?

中國的幾個大城市,首先富起來的中產,確是有令人羨慕的豪宅和名車,和西方看齊的生活水平,但同時間西方先進國家年輕人的自我價值觀質疑,也同樣地渗了進來。

一直以來聽命於農村父母價值觀的秦俊杰(沈磊飾),考名牌大學、進大城市、打政府工,後來去做了野人,他不是改變自己的價值觀,而是一直以來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價值觀是什麼。只懂順從父母的價值觀的孝順兒子,以為這個便是他自己的價值觀。

當90年代內地瘋狂地追求物質生活目標,同樣只可以容納劃一標準的價值觀。農村的父母看見兒女進入名大學、有了大城市的戶口,便可以到處向親友「顯擺」(按:炫耀之意),但兒子做了野人,怎還可以用一句說話,解釋兒子仍然是他兩老的驕傲?兒子的新價值觀,在只容許劃一價值觀的社會,要怎樣才可以充分解釋,令人認同?

劃一價值觀的破產

張哲華(那隽飾)更是數碼時代的英雄,號稱「那神」,期權值千萬,年薪上百萬。但公司也只是一個騙局,要員工拼了命地「996」(按:早上9點上班,晚上9點下班,每周工作6天)加班,廁所裝了計時器,只是想減成本,不招聘加人,不付加班費,用期權做胡蘿蔔,整天吊在員工面前收買人命,劃一價值觀是共犯,因為只有金錢是唯一目標的人才會被騙。

像劇中父母的那一群,在劃一價值觀的破產面前,想想當年自己在國營工廠下崗的時候,還不是推着手推車做小販過日子?當年是糊口的問題,今天,是生活素質的問題。

片尾歌〈凡人訣〉。(原聲帶封面)
 

那首片尾歌〈凡人訣〉,歌詞比李宗盛原裝的〈凡人歌〉更好:

斜陽染紅了邊際,凡人一去無蹤影,
遙遙歸途三萬里,匆匆一天又過去,
昨日的一聲嘆息,今夜的一片狼藉,
如此往復三萬里,匆匆一年又過去,
一句忠言聽不進,一場大夢叫不醒,
一兩黃金放不下,一地雞毛拿不起,
一口三舌講不清,一意孤行道不明,
一齣好戲琢不透,你我皆是凡人軀,
一朝愛恨來又去,一時貪欲拾又棄,一念善惡滅又生。

生活中有一地雞毛已是大幸,尋找價值觀當然崇高,但是極端的捨棄,也只是衝動,人老了,便知道享受雞毛,也可以幸福。

黃珍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