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政府在8月25日宣布第13屆國會選舉,訂在9月1日提名,9月11日投票。
這個消息雖是萬眾期待,卻還讓人錯愕。首先,投票日選在911,這個大家都有點忌諱的日子。其次,這天不是星期六而是星期五,打破了李顯龍自2004年主政以來,一直在星期六舉行大選的慣例。當然也有人說,不選在星期六,是為了避開當天是農曆七月三十。無論如何,星期五投票,大家都很高興,因為這天是公訂假日,平白多了一天假期,任誰都喜滋滋。
新加坡大選不像許多國家有一個固定的日期,這給了執政黨一個選擇最有利時期的靈活度。就像本屆國會,執政黨其實最遲在2017年1月舉行大選即可。選在此時此刻,當然經過仔細考量。
2015年是新加坡建國50周年,一連串的慶祝活動,從去年開始部署,其中自然包括在這個喜慶的年頭舉行大選。大家沒有想到建國總理李光耀連離世的日期,也要充分幫助他建立起來的人民行動黨(PAP),死也要為他們加一把力。
今年3月23日李光耀駕鶴西去,在舉國哀悼的七天裏,電視、電台、報紙,從早到晚,連篇累牘播出和報導他帶領人民行動黨怎樣把新加坡從貧窮、落後的鄉鎮轉變成為一個國際大都會。50至60年代簡陋破爛的新加坡圖像映入眼簾,讓新加坡的年輕人受到莫大震撼,他們異常驚訝地看到新加坡的過去。他們原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出生在藍天白雲,繁榮富強的國度裏是天經地義,這下才知道沒有卓越的領導人,沒有終日為人民福祉奔波的政府,男的等著出國去當建築工人,女的等著出去做女傭吧。再加上慶祝建國50周年,天天在「翻舊賬」,天天在給年輕人上國民教育課。這的確是進行全民公投的好時機。

此次大選,是進入後李光耀時代的第一次大選。上兩次大選,執政黨的得票率有節節敗退之勢:2006年是66.6%,2011年是60.14%,反對黨認為這次人民行動黨的得票率肯定跌破60%,於是個個磨拳擦掌,在提名日大舉進攻全國89個議席,全面挑戰。有181人參加競選,來自九個政黨和無黨籍。這使此次大選成為1965年建國以來競爭最激烈的選戰。
反對黨除了在九個晚上的群眾大會,以千軍萬馬、人山人海之勢,齊聲指罵執政黨,讓普羅大眾晚晚聽得爽哈哈;再通過無遠弗屆、見縫插針的社交媒體,營造反對黨溫馨愛民的形象。投票日前,賭盤還開出人民行動黨除將輸掉已遭反對黨佔據的阿裕尼五人集選區、後港和榜鵝東單選區,還將失去東海岸四人集選區,鳳山、盛港西、波東巴西等三個單選區,總共14席。選情一片告急。
這後李光耀時代的第一次大選,也備受香港、台灣,東南亞和歐美等「自由」地區和國度關注。他們期待新加坡人民,尤其是年輕人在掙脫李光耀的威權主義牢籠後,會以選票來表示他們要求「變天」的訴求。
所以,投票日前不少「熟男」、「熟女」都很憂慮。他們固然明白沒有人民行動黨的執政,就沒有今天的好日子。憶苦思甜,把票投給執政黨不在話下。怕只怕年輕人個個求變,以為只有反政府才「酷」,選舉會出現變數。有一位朋友還因此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她說:「這樣太對不起李光耀了。」也有人認為國家有運,就像人一樣,要走怎樣的路,擋也擋不住,總而言之,做好了以平常心接受變異的準備。

今年,為了杜絕計票那幾小時謠言滿天飛,新加坡政府首次公開了隨機抽取100張選票,抽樣計票各選區得票率的做法。這個抽樣得票率從前只先給競選人知道,這次公開了。這個做法,讓守在計票現場或電視機前的人民,能在計票開始後的一個半小時內,即陸續知道各選區的得票率。這個抽樣計票的百分率準確性很高,雖說誤差有上下四個百分點,後來證明和實際票數誤差極小。
911晚上9時半開始,新加坡人比從前更早的時間,陸續接到各選區抽樣計票的得票率,他們驚訝地開始讓眼鏡跌碎了一地。
最終,人民行動黨以壓倒性的勝利,只以微差,輸去阿裕尼五人集選區和後港單選區,在國會89議席,佔83席,得票率有69.86%之高。就連李顯龍也在凌晨的記者會,頻頻微笑說:「得票結果,我們很滿意,這次的結果超出了我們的預期。」是的,這個結果,是他三度以人民行動黨秘書長身份領軍大選,最好的「上佳」結果,這是什麼人都沒有料到的。
1984年我開始在新加坡當記者,到2012年離開,總共採訪了七次大選,連這回,總共看了八次。每次採訪完反對黨群眾大會,回報館趕稿時,我都會喃喃自語:「慘了慘了,PAP完蛋了。」可到了開票時刻,PAP都能安全過關。後來我總結出新加坡人一個現象,就是投票時都很理智。昨晚還罵得興起,今早投票,卻很清楚是誰給自己帶來好日子。自2011年,政府在投票前一天設置了「冷靜日」,不能舉行任何群眾大會,這讓新加坡的投票人更冷靜了。
新加坡此次大選,既讓人民行動黨繼續一黨專政,又給了反對黨以微分差勝出幾席,可說是上天最漂亮的「安排」!這個「新加坡模式」的民主,相信是中國領導人很感興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