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市場怎樣看不識時務者的奇想？

承接前文：〈香港需要一個怎樣的金融中心？〉

識時務的人會去適應這個世界，不識時務的人會嘗試改變這世界以適應自己。因此，所有人類進步的推動，唯有靠那些不識時務的人。
The reasonable man adapts himself to the world; the unreasonable one persists in trying to adapt the world to himself. Therefore all progress depends on the unreasonable man.

──蕭伯納（Bernard Shaw，1925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在上文，筆者提到馬斯克憶述他怎樣從物理學家的「首要原則」思維方式，領悟出SpaceX業務取得突破的方法。基本上，馬斯克是一個奇人，而他擔任大股東的Tesla公司，亦是股票市場上的奇葩。自2010年上市以來，Tesla最初10年從未賺過錢。從銷售量計算，Tesla佔全球整體汽車市場不足3%，但其市值卻是比世界上所有上市汽車製造商加起來還要大，這令很多人感到匪夷所思。由於Tesla股票市值急速上升，馬斯克的財富也水漲船高，並在2021年榮登全球首富，當時馬斯克只是50歲。

永遠不要低估那些高估自己的人

有說憎人富貴和妒忌是人性基本特質之一。從這角度看，挑起富人之間的芥蒂甚或衝突，可能會滿足不少傳媒和大眾的心底慾望。因此各大傳統富豪對這新晉年輕富豪的觀感，便成為了不少傳媒和社會人士「密切關注」的題目。蓋茨跟馬斯克不太咬弦，並曾沽空Tesla的股票，已是一件頗公開的事。而在不少公開場合，巴菲特和查理芒格都常有被問及他們怎樣看Tesla和馬斯克。

在數年前，有人在公開場合問過查理芒格對馬斯克的看法，查理芒格跟着提到他一位洛杉磯朋友曾說過一句他一直銘記於心的說話，就是「永遠不要低估那些高估自己的人」（never underestimate the man who overestimates himself）。查理曼加又說過，寧可聘請那些有智商130，但認為自己只有智商120的人，那些智商達150又自以為有170的人，只會為你帶來頂透的麻煩。

另一邊廂，馬斯克又公開說過「完全坦白地說，我不是他（巴菲特）的最大擁戴者」（to be totally frank, I am not his biggest fan），並覺得每天只是坐在辦公室看公司年報，然後分析怎樣分配資本是「一件頗為沉悶的事」（pretty boring really）。可以這樣說，不少的傳媒和公眾人士似乎一直都頗熱衷於在公眾場合撩起馬斯克跟巴菲特、查理芒格三者之間的「對壘」，更已持續了很多年。

華倫跟我只會找容易的事做

在最近巴郡一年一度的周年大會中，又有人以帶點挑釁的態度問，觀乎馬斯克近年的成就，查理芒格是否仍然覺得馬斯克高估了自己？筆者覺得，巴菲特和查理芒格的回答頗值得細味，也可對金融市場的本質、香港需要一個怎樣的金融中心這些問題帶來不少啟示，因此節錄如下：

查理芒格即時的回應是：「是的，我認為馬斯克高估了自己，但他真的是很有才能，因此他是高估了一個不需要高估自己的人……」（Yes, I think Elon Musk overestimates himself…but he is very talented. So he is overestimating somebody who doesn’t need to over-estimate…）

巴菲特接着說：「他是一個很傑出、很傑出的人……我會說他的智商可能高過170……他敢於發夢，而且他的夢想是有基礎的。」（He is a brilliant, brilliant guy…I would say that he might score over 170. He dreams about things…and his dreams have got a foundation.）

查理芒格隨即插口說：「若非他曾試圖追求一些不合理的極端目標，他不可能實現這生迄今做到的事情……他似乎就是喜歡做一些沒可能做到的事，但我們是很不同……華倫跟我只會找一些容易做到的事去做……」（He would not have achieved what he has in life if he hadn’t tried for unreasonably extreme objectives……He likes taking on the impossible job and doing it……But we are different……Warren and I are looking for the easy job we can identify……）

只要你敢想就可以了！

毋庸置疑，馬斯克的處事作風有點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查理芒格的觀點，亦是有其理據。我們可以說些什麼呢？一時間，筆者想起本文開首引用的1925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蕭伯納（Bernard Shaw）的名句。也許，馬斯克就是蕭伯納所指「不識時務」的人吧？

一個引伸出來的問題是，金融市場怎樣看待這由不識時務的人創造的公司？Tesla的估值是否存在很多泡沫？這不是一件容易解答的問題──誠如格林斯潘（Greenspan）所說，泡沫是否存在，很多時候都是要事後回看才可知悉。

記得在一個訪問中，巴菲特被問及Tesla的估值現象究竟意味着什麼。巴菲特當時的答覆相當值得深思，他說「這是代表着美國的出產……他真是具有創見……這就是美國……只要你敢去想，就可以了！這是令人驚嘆的！」（It shows what America produce!……He has got an idea……that’s America……you can dream it up! It is astounding!）

Tesla若不是在美國上市，它能否取得今天的市場估值？我們不能肯定Tesla的美好前景能否兌現，但美國的資本巿場，至少能給予這些另類公司一個可能，而給予機會不同類型的企業成就各樣發展，不就是資本巿場的最基本職能之一嗎？從這角度看，無論美國的資本巿場有多大的問題，我們或得承認，它仍然是目前世界上最強的資本巿場。

這又引伸到另一個問題，就是在香港怎樣發展金融中心問題上，應該像巴菲特和查理芒格所說那樣：「找一些容易做到的事去做」，還是好像馬斯克那樣，大膽創新，勇往直前？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下回再談。

「香港傳奇的未來」系列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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