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石是真正的共產黨人

電視劇《沉默的榮耀》在內地成為熱議話題。該劇描述國民政府國防部參謀次長吳石將軍，冒死為解放軍提供台灣防禦部署情報，遭揭發後被槍斃。由於內容新穎，引發的議題很多，其中有兩個比較值得討論：一是該劇播映被視為「解放台灣」的輿論序幕；二是吳石並非共產黨員，卻甘願為共產黨「賣命」。

統一大業長期以來都是網絡上恆久不息的話題。台灣任何風吹草動，政黨輪替、台獨勢力囂張、美國外交取態等，以至內地公布新武器、大閱兵等，都會引起何時行動及如何行動去統一的熱議。

而官方的表態，打擊台獨從不惜墨，但對一些敏感事情，一般會比較隱晦。諜戰片的內容，一般都止於1949年，近年也有電視劇的主題是台灣於1949年以後派遣間諜到內地，唯「內地派去台灣的」仍然是「禁區」。《沉默的榮耀》似乎是第一部以1949年後發生在台灣為題材的諜戰片。

被視「解放台灣」輿論序幕

內地的諜戰片，在描述己方都稱「隱蔽戰線」。既然是隱蔽，間諜都是隱姓埋名的，戰況也會將真實的細節模糊處理。但《沉默的榮耀》劇中人都是真名，講的事情都是真事，而且鉅細無遺。雖然不排除有藝術加工成分，唯事實的框架真實。

這樣的處理手法，被視為「解放台灣」的輿論序幕。論據是既然「解放台灣」的議題已經毫不避諱「擺上桌面」，進一步行動也不會繼續避而不談。而「解放台灣」是這部劇的核心內容──吳石及他的團隊，已經成功將舟山島（當時仍然是台灣管轄）的布防兵力情報送到對岸的解放軍；而吳石等人在被槍決前，吳石笑着對他的同袍表示，舟山已經解放。隱喻更多人會為全台灣得到解放而高興。

《沉默的榮耀》作為諜戰片，最特別的地方是吳石團隊的身份。吳石將軍、吳石的副官聶曦、陳寶倉將軍，以及朱楓，他們當中只有交通員朱楓是共產黨員，其他負責蒐集情報的3人都是國軍。兩名將軍和一名上校，看透了國民黨的黑暗與腐敗，在大陸兵敗如山倒，到了台灣繼續濫殺無辜，所以死心塌地追隨共產黨，冒死為解放軍提供情報，渴望解放台灣，情深意切，立場堅定不移。

這樣的描述，給觀眾一個印象：台灣內部還會有像吳石這樣的人物，他們也會為解放台灣盡力。這個演繹，當然是內地觀眾會更有可能相信，大部分台灣人未必會有同感。但近年台灣也不時揭發一些軍官（退役的居多，現役的也有）共諜，雖然台灣當局會形容他們是為錢而幹，唯不能排除台灣的統派，會選擇性地相信，台軍內部一定會有渴望統一而甘心為統一大業做貢獻的。

究竟有多少比例的人，看罷這部電視劇以後會有這樣的看法，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輿論場上這種言論流傳的廣度與深度，是否會像滾雪球般不斷上升。這就是為什麼不少人會認為，這是「解放台灣」的輿論序幕。

不是黨員 立場卻比無數黨員更堅定

另一個值得討論的議題是，吳石等人是否共產黨員。內地很多文章，要麼是未經考證，要麼就是壓根不相信吳石不是共產黨員。按照常理，確實很難解釋，像吳石這樣的人物，是軍事參謀中的傑出人才，在抗日戰爭中，蔣介石每周都會找吳石去報告分析情況。吳石官至國防部參謀次長，若非共產黨員，怎麼會做出「叛黨叛國」的事情。

然而，吳石的確不是共產黨員。雖然內地媒體反覆說明、周恩來總理在臨終前還記掛着吳石子女於內地的待遇，以及毛澤東主席高度評價吳石傳來的情報，賦詩「驚濤拍孤島，碧波映天曉。虎穴藏忠魂，曙光迎來早」，更加令人相信，「忠魂」一定是共產黨員。

由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主辦的《黨史博采》雜誌，早前發表有關介紹吳石的一篇長文，明確表示「吳石沒有在組織上加入中國共產黨」。吳石在電視劇中最後承認，他就是蒐集並送出軍事布防情報的人，但他表示，他沒有加入過共產黨。

如果吳石真的是共產黨員，中共到現在不會隱瞞。吳石本人承認了送出情報的死罪，也不會不承認「罪加一等」的共產黨員身份。

一個不是共產黨員，卻有比無數共產黨員更加堅定的立場，冒着個人生死及家人受到牽連的危險，去為共產黨做事。這種無比堅貞與偉大的行為，只有一個解釋：吳石是真正的共產黨人。

獲更高尊重 理所當然

現在內地將「共產黨員」與「共產黨人」畫等號，這也無可厚非，因為願意成為共產黨人的，都會──而且沒有任何障礙──可以成為共產黨員。然而，在台灣與香港，一些人認同共產黨的主張、願意追隨共產黨，並且用行動去為執行共產黨提出的要求，雖然沒有「在組織上加入共產黨」，即沒有提出入黨申請、沒有舉行入黨儀式，但從精神上與行動上，已經與一個共產黨員無異，只不過共產黨沒有承認他們的黨員身份而已。

吳石的行動，以及最後的犧牲，比無數舉行過入黨儀式、宣讀過入黨誓辭的共產黨員，更加偉大。這樣的共產黨人，獲得更高的尊重，也是理所當然。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